寒风呜咽,雪花漫卷名门大妇。
腊月的黎明,黑暗被寒冷冻凝成无底的深渊。
廊下几簇跳动的烛火,不仅没能增添光明,反而衬的夜色越发的黑沉。
一盏如星火般的琉璃灯引着一道人影,自门外袅袅行来。步至厢房门边,恰逢徐渐止穿戴齐整了,挑帘出来,看见来人,愣了下,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跟在徐渐止后边的罗小寒,屈膝施礼:“崔姑娘安好。”
崔玉娘没想到竟能碰上徐渐止,掩下心头的欣喜,微笑着略一颔首,再向徐渐止笑道:“我在家早起惯了,想睡倒睡不实,便走来给姐姐做些吃的,昨晚上她还叹着说,总没甚么胃口。”
徐渐止从西北回来后,自己院子里的事,虽只听李氏报怨过几句,他也隐约猜出事情的大概。心里深恼游猗兰的狠辣。因此这些日子多不大往她屋里去。
昨晚上见了崔玉娘,他便估着了游猗兰的心思。依他的意思,带了罗小寒母子赴任就好。一来出门在外也要女人打理。二来,留了罗小寒母子在家,他也不大放心。
只是这些事,不是他自己就能决定的。
这会见崔玉娘走来献殷勤,嘴角不自觉地挑了抹冷笑,只是天色太暗,无人察觉,“真是有劳姑娘了。”
听他语声轻柔中带着淡淡的笑,崔玉娘只觉一颗心几乎要蹦了出来,低垂下头,张了张嘴待要说甚么名门大妇。却又听他道:“天冷得很。你只穿着袄子,赶紧回屋去吧,仔细冻着了。”
崔玉娘疑惑着抬了头,正瞧见他的大双紧紧包住罗小寒的手。面上是万般怜惜的神情。她飞快地低了头,眸底浮起浓浓的艳羡,还有就是坚定的决心。
终有一日。自己会倚在他身边,得他百般爱怜。
罗小寒羞怯地抽回手,小脸上浮起抹嫣红,“爷快去吧,不然可晚了。”
徐渐止又交待了两句,方才大步出门。
崔玉娘向罗小寒笑了笑,转身便往后边小厨房行去。却听罗小寒在后边叫道:“姑娘,稍等一会,我同你一起。”就叫小丫头回屋取了大毛衣服来。
尽管罗小寒只是一个小小的妾侍,又不得主母欢心。可显然徐渐止颇是看重她的。也难骗怪,毕竟她生下了长子。
自己和庄平研相较。终究是势弱的。老太太言谈间显是偏着庄家,而太太和大女乃女乃又是摆明了不管事的样子。
虽说自己昨晚使了些些手段,然管不管用还不好说。若能得了三爷的喜欢,自己方算得与庄家相当。
她昨晚在正房冷眼瞅着,三爷与三女乃女乃并不大和睦,自己想招得三爷喜欢,恐怕还要靠着罗小寒。
崔玉娘心思转了一圈下来,有了主意。眸光往正房那边瞥了一瞥,脸上摆起为难的神色。又悄悄地握住罗小寒的手,悄声道:“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不用劳烦姨娘了。”
罗小寒顺着她的眸光看去,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再看她眸中暖暖的温和的浅笑,心里对这位表姑娘倒生出些好感来。
虽然她也知道女乃女乃领了这位表姑娘进府。多半是要说给三爷做侧室。可她不过区区一个侍妾,轮不着她来犯酸难过。
况且,三爷身边总是要添人的,与其添个不知底里的,倒不如纳了这位宽厚的表姑娘,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个。
香囊的事情,她虽然还闹不大明白,可也是心有余悸。再加上自己又生了庶长子,更是日日陪着小心,生怕出了一点错处,招女乃女乃动恼。
所以爷纳个新人进门,自己也好有个伴,“那,姑娘有事再唤我。”说着,福了福身退回屋去了。
辰时未刻天已大亮,风雪也小了许多。崔玉娘服侍着游猗兰梳洗过,又用了半盅黑米鸡绒粥,奉上温茶给游猗兰漱口,小丫头走来禀道:“四郎和姨娘给女乃女乃请安……”
一言未了,就被佩香厉声喝断,“瞎了你的眼,没见女乃女乃还吃饭么,回话也不瞧时候。”
“罢了。”游猗兰放了茶盅,“我也差不多了,没的叫他们等着。”
佩香一面上前去扶了游猗兰,一面抱怨,“女乃女乃就是太好性了,一院子里的婢子,都不把女乃女乃放在眼里了。”
“好了好了。”游猗兰轻拍着佩香的手,“又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偏你话唠事多。”
崔玉娘跟上前,故意言辞不清,“早起我过来的时候,恰巧碰见姨娘送三爷出门。我说要往小厨房里去,她还说要帮着一起呢。”
佩香冷哼了声,“姑娘别信她,她惯会装模做样的。那话左不过是说给三爷听听罢了,平日里几时见她……”
“住嘴!”游猗兰冷声斥断丫头,脸上淡定的神色已不复踪影,眸光斜瞥过崔玉娘,“那你是怎么说的?”
经过上回的事情,丈夫对自己已经很是不满了。再则罗小寒又生得个儿子,在他心里这个婢妾,只怕比自己这个正室夫人要更重上一重。
若还在小事上,惹得他不高兴,那真是太不值当了。
崔玉娘好似没瞧游猗兰的神色似的,呵呵笑道:“那会子姨娘只穿了件小袄,我哪里敢让她跟着一起呢,也就婉谢了。”又道:“鸡绒粥我在厨里留了小半盅,等会姐姐叫丫头给姨娘和四郎端去吧。这个天气吃,最是补气力的。炖得极烂的,四郎也能吃两口。”
游猗兰听了这话,猛地站住了脚,一双水莹莹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稍过了一会,拉着她的手,笑了起来,“还是你细致用心。”
在外间侯着罗小寒,听见脚步声,忙从青瓷鼓墩上立了起身。
玫缎撒花织金锦明帘,被一双染了凤仙花的柔胰挑了起来,游猗兰挺着个大肚子,在佩香、崔玉娘二人的搀扶下,缓步而出。满脸堆笑地向罗小寒道:“这们冷的天,你何苦又走了来。”说着便携了她上榻,又催佩香,“赶紧倒了热酽酽的茶来。”
乳娘则抱了四郎上前来行礼,还不等她跪下,游猗兰就已赶着叫免,拉着大郎的小手,又模了措她肥嘟嘟的脸蛋,笑叹:“小孩子家就是长得快,我才能几日没见,竟长了这么些。”又问乳娘,“四郎的风寒可好些了?每里鸡蛋吃得还多么?夜里醒几回?”又嘱咐道:“你别嫌麻烦,夜里还是要穿了单衣睡,起夜把尿喂女乃再套上也是一样的。若怕冷时,屋里地笼生的旺些也就是了。”
乳娘一一应了,游猗兰又向罗小寒道:“我厨里还有些黑米鸡绒粥,等会叫人给你送屋里去,就是你不钟意,炖得烂喂给四郎也是好的。”
罗小寒还不及相谢,丫头进来禀道:“心漪姨娘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