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默了默,伸手抱住她肩膀:“映月,连老夫人那么喜欢你,连青对你也有点感觉了,你要不干脆复婚吧,横竖连家也摆明了态度,那个私生子今后的前途,也是你来安排的,抢不了属于你的东西。”
花映月摇了摇头:“连家是想离就离,想嫁就嫁的?这样赤-果果的利用,太不尊重人了。风阿姨待我不薄,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甘泉微微一笑:“如果连老夫人听见你这席话,肯定又会去把连青给痛骂一顿,说他居然不懂珍惜这样的女人。”
“再骂,也是她儿子,如果不是疼他,风阿姨怎么会操这份心——好了,不说这个。甘泉,你平时很忙,如果觉得累,就别总是抽空来看我。这里的医护人员的素质不如恒润那的人,我不敢像以前那样把爸爸全权交给别人负责,只能经常守在这里,你过来也不好玩是不是?”
“和你聊聊天也好玩啊……以前你忙着谈恋爱的时候,我不能当灯泡,现在可没有谁来嫌我碍事了。蹇”
花映月想起三个多月之前与池铭温存的时光,心就像被狠狠踢了一下,疼得一时缓不过气。
“好啦好啦,你又这样……我不说他了。”甘泉连忙找了别的轻松话题和她聊,她打起精神说了会儿话,等甘泉走了,她打开电脑检索论文,渐渐的,屏幕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了,埋下头,深深的呼吸,想把心中的痛楚呼出去。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抽了新芽的树木,心情慢慢恢复了一些,隆冬已经过去了,也许,她最痛苦的时日也很快会过去贸。
她想起甘泉临走之前说的话:“映月,你总是窝在病房,要不就是去吃东西,生活实在太单调了,容易憋出病来。要不拿一天去郊外踏踏青,放松一下有好处,花叔叔一个白天没你照顾,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就出去走走吧。
花映月次日清早和护士说了很久话,拜托她好好照顾花海天,自己便上了去郊区的大巴。
春寒依然料峭,但是山间桃花已经开放了,娇女敕的粉色,映得游人面颊也粉女敕女敕的。花映月不知不觉逛了一天,坐上回城的车的时候无聊,拿起手机刷微博,看到b平安滨海发的一条新闻,她顿时脸色煞白。
一医院第三住院大楼起大火,病人部分没来得及抢救出来,家属围着医院大闹。起火原因,初步估计是因为第三住院大楼是老建筑,某些材料老化,极易燃烧,或许有不自觉的人在僻静处丢了烟头,引燃了材料,火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是医院的安保人员能控制的了,消防车又遇上了大拥堵,赶不来,酿成大祸。
医院正在紧急联系家属……可是她怎么没接到电话?医院忙成这样了?
她眼前一阵晕眩,心也快跳得撞破胸腔了,她用力的咬唇,让痛楚刺激自己,她绝对不能晕。
她再着急,也只能等大巴从高速开到市区,然后打了个车直奔医院。记者,消防人员,家属,医护人员,乱糟糟的来来去去,花映月绕到后面的第三住院大楼,只见外墙焦黑,窗口就像一张张漆黑的嘴,吞噬了人命。她急急忙忙找到一个熟悉的护士:“我爸呢!他人呢!为什么出事不给我打电话!”
花映月平日里很安静,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可是今天她眼神凌厉的模样,让护士心里发虚,吞了吞口水,说道:“花,花小姐,你冷静,事发突然,我们都忙着抢救病人,也尽力通知家属,但是,人手不够,我们也有苦衷……”
“一个大医院居然能让火燃成这样?怎么监管的?三甲医院每年的财政拨款和盈利有多少,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改造旧楼,加强防火设施建设?为什么火到不可控制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医院的系统里有所有病人家属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赶紧一一通知?你居然有脸和我说什么苦衷,还要我冷静?”
“我……我……”
花映月一咬牙:“不和你废话了!你快说,我爸呢!0237病房的花海天,情况怎样!”她手指收紧,捏得护士一痛,不敢再推诿什么,赶紧找了人问。
万幸,花海天因为所处楼层低,很快被抬了出来。但是,医院损失了一栋楼,虽然那栋楼规模小,好歹也有百来间病房,现在多出来那么多病人,怎么安置?
花海天情况特殊,不可能在走廊随便弄张病床躺下。
他被抬下来的时候经受了颠簸,情况有些不妙,如果耽搁久了,只怕无力回天,怎么办?她想方设法和院方交涉了,但是病房没有就是没有,如今,唯一能收治花海天的医院,是池铭的恒润。
可是如果池铭知道花海天回去了……
花映月想了想,拨了甘泉的电话:“池铭在医院不?”
“我不知道,小医生怎么可能了解大老板的行踪,再说现在都八点半了,我已经下班了……怎么了?”
她简短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甘泉大惊:“我的天,那花叔叔怎么办?”
“我马上找以前负责治疗爸爸的那些同事,联系个床位。”
“可你不怕池铭……”
花映月攥紧手指,一个字一个字道:“怕!可是,一医院没地儿了,别的医院根本没治疗爸爸的条件,只有恒润可以!池铭不会去过问每一个收治的病人,我编个理由,让他们把爸爸安排到普通的单间病房,不去VIP区域,尽量让那些人不惊动上面,这样爸爸还可能有机会!”
一边是花海天必死无疑,一边是如果侥幸,还能存活,该怎么选择,根本不必多考虑。她决定赌一赌。
“我知道了。映月,一定成的,池铭肯定不会发现!”
花映月挂了电话,去另一栋住院大楼的走廊看了看被临时安置的父亲,握住他的手:“爸爸,我一定会护着你,你要挺住,一定!”
她急急的赶去恒润医院,在车上就拨了神经内科同事的电话,还好,外界尚且不知她和连青已经离婚的事,看在连家面子上,立刻给安排病房,只是要让医生们瞒着此事费了点口舌,不过事情办成,她松了口气,恒润医院派了车去一医院接人,她先过去缴费。好医院的病人都多得要命,前面已经排了一长串的人,她心急如焚的盯着眼前黑压压的后脑勺,即使春日的空气微微发凉,她额头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除非必要,她不想在医院的公共场合出现。
池铭走出电梯,锐利的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在缴费窗口排队的花映月。跟在他身后的杨学见他停住脚步,循着他视线看过去,心中冒出四个字——自求多福。
池铭打量着她,几个月不见,她瘦了一些,本来圆润甜美的鹅蛋脸变得尖尖的,可是却显得眼睛更大了,楚楚可怜。她头发松松挽着,鬓角垂下一缕发,可她根本没有注意,直直的望着十米之外的收费窗口。
排在她前面的一个男人回头说了点什么,她露出感激的神色,然后两人交换了位置。看来是那人怜香惜玉,不忍心美女排队排久了,主动把自己的位置让了。
呵,还有人献殷勤。这个女人真是够招风的,胆子也大,跑他的地盘迷得人三迷五道的。
很快,又有人回头和她说话,他隐隐听见什么“给你爸爸缴费办手续”“孝顺”“难得”之类的词,不由冷笑,儿女做这种事天经地义,有什么值得夸的?
她低低说了几句话,声音极轻,隔得远,他没听见,可是她脸上浅浅的微笑,显得那样刺目。
他看够了,缓步往她那里走去,杨学忙道:“池少……”
池铭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垂下眼,闭上嘴。
“映月,来了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还有,你何必亲自来排队,说一声,叫个人帮你就行了。”
花映月正忧心忡忡的想着花海天,没注意到他的接近,听到他的声音,就像被陡然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瞬间凉透,即使,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和关切。
她惨白着脸,缓缓扭头看着他,他嘴角带笑,眼睛却微微眯着。他生气的时候,习惯的动作就是微微眯眼。
她的声音就像从另一个世界传出来的,显得很是飘渺:“医院每个人都忙,叫护士来替我,人手会不够。”
这种时候还能清楚的应答,脸皮真是够厚。不对,她还有脸吗?池铭脸上笑意益发的温暖:“别排队了,杨学会处理好这事,来我办公室坐坐,喝杯茶。你一定站得累了。”
她本能的想说不,可是池铭静静站在她面前,一直微笑,笑得她心都发抖,她知道自己拒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不拒绝,后果会好吗?
池铭直接对杨学道:“缴费的事情,你去和财务的人说一声,先从我账上转款。”
“是,我知道了,马上去办,池少。”
有人不悦的说:“既然托了关系不用缴费了,位置让出来吧?”
她走出队列,池铭毫不顾忌的倾身,嘴唇几乎碰上了她耳朵,低低道:“一医院着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真可怜。我就知道某位大孝女会死皮赖脸的跑过来,刚刚问了问,说你在缴费……”
这姿态过分亲密,已经有排队排得无聊的人看过来,花映月退了一步,竭力忽视后面的窃窃私语,问:“你……你专门来找我的?”
“这就叫瓮中捉鳖。”他笑了笑,伸手撩起她鬓角垂落的发丝,拢到她耳后,低声道,“想花海天活命是吧?来求我。”
他这是想干什么?怎么当着这么多人和她……她脸色越来越白,感觉自己正在被吸进一个漩涡里,即将万劫不复。
有个医生急匆匆从病房里出来,抬眼看见大老板正亲昵的和一个女人说话,顿觉尴尬,不问好,怕不恭,问好,怕打扰,他目光转到那女人脸上,顿时愕然,失声道:“连太太!”
她身后一大堆排队的人顿时炸了锅,无数闲言碎语涌进耳朵。
“这帅哥不姓连吧?我刚才听见那个人叫什么池少。”
“连太太……这女人结了婚的!”
“天,这真是……”
“好不要脸,背着老公和人勾勾搭搭……”
池铭淡淡看向那个医生:“什么连太太?花小姐已经和连少离婚,只是因为低调,不曾公开而已。”
医生不敢说什么,打了招呼赶紧溜了。可是池铭的那些话虽然让身后排队的人停止议论,但是花映月知道,很快医生会把这个八卦传遍整个医院,那些医生知道连青和池铭是好友,好友的妻子离婚,和他不清不楚,这话题更加劲爆了。
他是想把她的名声全部毁掉吧。
池铭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电梯带,她用力咬了下唇,盯着他问:“你是不是羞辱我一阵,玩够了,然后还是不收治爸爸?”
“真是谨慎,是把花海天扔太平间,还是把他继续养起来,都要看你的态度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等她失去所有的尊严之后,轻飘飘的甩一句不满意,然后拒绝收治花海天?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池铭轻轻一笑:“你也可以选择不来,不过如果那样,我会马上给神经内科打电话,花海天别想进我的医院。”
她攥紧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得锐利。
“来求我,还是骄傲的看着老东西进太平间?”
花映月闭上眼,嘴角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忧伤。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楚:“求你。”
池铭挑了挑眉,转身往电梯走,她跟在他身侧,觉得膝盖发软,每迈一步都那样艰难。
有一阵没有踏进他的办公室了,整间房重新装修过,风格更加冷硬。池铭大步走到沙发边坐下,她拖着步子慢慢挪过去,硬着头皮,忍着他嘲讽的目光,说道:“池铭,求求你,让我爸爸在恒润接受康复治疗。”
池铭闲适的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腿微微分开,一只手放膝盖,一只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的扣着,姿态极为傲慢。他看着她,冷冷的笑:“就这样?”她费力的挤出一个笑:“拜托你。我知道,你其实不是个狠心的人……”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我在短短几年时间垄断了这个市场,心不狠,怎么行?”他一脸意兴阑珊的样子,看着旁边摆着的盆景,伸手轻抚上面的铁线蕨,“再想想该怎么说。你这张很会骗人的小嘴,一向是善于组织语言的。”
“池铭,我没骗你……”
池铭眉一挑,手指绕着的铁线蕨应声而断,他把叶片丢在一边,冷笑着看向她:“没骗我?这句话简直和希特勒热爱和平一样荒谬!你可真是厉害,越说,越让我生气啊……”
花映月脸色一白:“池铭,求你了,我没想触怒你,你想我怎样……我会尽力去做,只要你答应让爸爸住院……”
他快意的看着她渐渐泛出水光的双眼道:“这语气,听起来倒有点诚意,只是你这样子……站得笔直,就像俯视我一样……”
花映月立刻走向他旁边的沙发,还没坐下,他摇摇头:“谁让你坐了?我的意思是,跪下。”
她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嘴里才颤悠悠飘出两个字:“什么?”
“我说,你跪下来。求人,得低姿态,你说是不是?”
花映月忍着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池铭唇角依然噙着淡笑,眼中渐渐透出不耐来,这样冷酷不近人情的男人,真的是几个月前那个声称离不开她,温柔对待她的那个人?
是她的记忆有错误,还是现在自己正在做一个荒唐之极的梦?
“池铭……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该和何彦多说话……我……我今后除非你同意,再也不接触他,你别吓我,好不好?”
池铭笑出声来:“吓你?哎呀花映月,你真是我的开心果,这想象力丰富得让人惊叹,当什么医生,写小说去吧!”他笑够了,看着她已经开始恍惚的眼睛,“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冤大头,心里念着你呢?我觉着,我当时真是脑子抽了,像是被你下了降头一样,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哄着你这样不知好歹不知羞耻的贱人!以为流两滴眼泪我就会心软,再把你当宝贝?花映月,你没睡着就会做梦了?”
他说一句,她觉得耳边就响一声惊雷,头疼,眼睛疼,心脏更是像被钝刀子一下一下的磨着,视觉一点点的在模糊,她用力的掐着掌心,在她觉得自己快失去知觉的时候,他扬声:“跪下!或者去收尸!”
她闭上眼,身子抖得和筛糠一样,终究是缓缓的弯下膝盖,跪在了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砖上,凉意透过膝盖的布料瞬间传递到身上,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
池铭身体前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中不停往外涌的眼泪,啧啧两声,轻蔑的开口:“瞧这委屈样子,真是倒胃口。求人的方式都不懂?除非和你关系好,否则别人一看见你哇哇哭,根本连话都懒得和你说,直接赶出去。花映月,你那曾经威风八面的爸爸被很多人求过吧?你应该也见过人家的态度,谁会像你这样?人家都会笑,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哪儿像你这样闭着嘴半天不吭声的?”
她努力从记忆中搜寻相关回忆,可是花海天那样的级别,一般人见都见不到,再说父亲把她当小公主,哪儿会让她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搜肠刮肚,终于记起,有一次花海天的秘书接她去办公室,有人在门口截住了秘书,笑得眼睛都眯成线,说不出的谄媚……
她吸了口气,抬手用力的擦眼泪,袖口磨得脸颊发痛,逼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的弯起唇角,弯起眼睛,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池铭,求求你……”
池铭沉默的看了她半分钟,嗤笑:“笑得真是比哭还难看,你拿个镜子照照,我就不打击你了。算了,别勉强自己了,花海天活着也是你的拖累,让他安心的去吧。你滚出去,好好的给他选个骨灰盒。”
她往前挪了挪,用力抓住他的手,他皱眉想掰开,她疼得冷汗直冒,却死死不松手,嘶声道:“池铭!我真的尽力了,我不知道到底怎样你才觉得满意!求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参照,我一定按照那个例子好好的做!”
池铭抿了抿唇,托起她下巴:“你真的要去学学?”
她缓慢却用力的点头。
池铭拿出手机,拨了杨学的电话:“联系郁夫人,说我有个女的,交给她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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