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映月心跳快得要超出负荷了,身上一层一层的出汗,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仿佛说话的并不是她本人:“你……你说什么?”
池铭抓紧她的手:“映月,嫁给我。”
楚骁赶紧按下拍照,手机咔嚓响了一声,花映月被这声音一惊,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了。她咬住嘴唇,用力抽出手:“不,不要……”
“映月……”池铭有些喘不过气。
楚骁眨巴眨巴眼睛,嘴一撇,鄙夷的看着池铭:“真挫。暹”
池铭脸渐渐的白了,嘴唇一点点抿紧,花映月也愕然看向楚骁,这人不是一向全心全意为朋友考虑的吗?怎么会在这种当口奚落他?
楚骁道:“池铭啊,你自己想想,你为什么一下就被拒绝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池铭额头青筋鼓起,冷冷看向他,牙齿咬得紧紧的,竭力忍耐着羲。
楚骁指了指旁边的饭桌,啧啧两声,道:“看看,看看,满桌子剩菜不说,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吃的,桌子上还到处滚着羊肉和虾球,我还以为有只饿猫来扫荡过。首先这环境这气氛就没选好,你好歹该在吃饭之前就求婚,那时候情调好多了,至少桌子干净,菜也摆了盘做了造型的。”
池铭满脸隐忍渐渐转成了囧样。
楚骁一只手放在腰间,一只手扬起,仿佛指点江山一样继续问:“还有,你戒指呢?”
随机应变,就坡下驴的求婚,哪儿来得及准备戒指和鲜花?
“看看,看看,你这表情就说明了一切。戒指都没一个,我是花映月的话早就踹你一脚了,还答应个屁啊!我跟你说啊,咱再怎么不正经,求婚的时候也得正经起来,要不怎么拐……啊不,娶得到老婆?起来吧起来吧,别气馁。明儿还有机会呢,明儿不行还有后天呢。女人嘛,这种时候都是端着的,别说你在这满桌狼藉的地方,就算在大海边儿,也可能口是心非的拒绝一次。你就耐心点,这种事情,你就得让人家尽情的过把公主瘾。”
花映月咬牙:“楚骁你别掺和了行不?有戒指我也不答应!”
楚骁大手一挥:“啧,掺和?这叫撮合!他早点把事情搞定了,我也放心,总是这样拖着,我急啊!”
“又不是你结婚,你急什么急?”
楚骁笑嘻嘻:“我就是急,你不知道吧,以前我们几个发过誓的,谁最早结婚,谁就要跳草裙舞给大家看。所以我急得很。”
花映月愕然,这赌打得,未免也太……
池铭牙齿都要咬碎了,眼神就像刀子,嗖嗖刺向楚骁:“你给我闭嘴!”
“我今儿就高兴说话,你咬我?”楚骁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继续道:“我跟你说,花映月可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庸脂俗粉,你光用几朵花一只戒指打发人,就太对不起人了。求婚很神圣,你得在一个神圣的地儿求。要不这样,明天在天坛开门之前我找朋友放你们进去,那里神圣……”
“那是祭天的!你脑子没问题吧?”
“祭天的地方不神圣?不就是要选神圣的地方?天地为媒,多大气!是你脑子有问题吧!”
池铭彻底崩溃,噌的站起来就把楚骁连推带踹的弄出门:“算我求你,出去吧,让我们两个谈,你别做出个求婚专家的样子,自己都没对象,就别纸上谈兵的指导我了。”
“有好几个美女向我求婚,我经历了这么多,经验丰富,怎么不是专家……哎哟喂,你怎么揍人?”
池铭砰的关上门,哭笑不得的在原地喘了一会儿,回头看着花映月。
被楚骁这样一搅,什么都变味儿了,花映月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茫然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理了理头发,道:“进去洗澡,今天早点睡吧,你的事情是特地托了人加急检测的,明天就要拿检验报告,到时候结果出来,要办的事还挺多。”
池铭看了看自己的手,花映月无奈的闭了闭眼,道:“我帮你洗。”
她打铃叫来服务生收拾桌子,嘱咐人做点清淡的粥送来,再走进卧室。
池铭用左手解着衣扣,动作很慢,花映月过去替他月兑衣服,他看到她的前额,低头亲了一下,道:“映月,还生气?”
她淡淡道:“我没心情不停生气,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默然,抬起手,撩起她的头发缠在指尖。
她找来塑料袋套好他的右手,扎紧口子,先给他把澡洗完,再自己冲澡。
她站在花洒之下,让水流覆盖自己,怔怔的冲洗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回过神时手指都被水浸得皱皱的了。她走出浴室,池铭正坐在书桌前,凝神看着箱子里的资料。她心一沉,走近了端详着他的表情。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可是神情还算平静,见她打量自己,握了握她的手:“我没事,我还能控制。刚刚会所的人送来了粥,我已经吃过了,你别担心。”
他说话倒是有条有理,很镇定的样子,可是他的手比往日凉了不少。
“你别太赶了……这些事情,信息量太大,看着很费神,操之过急,反而容易混乱。”
“我知道。你先去睡吧。我今天下午睡了太久,现在没法睡。”
花映月点头,上床,窝在柔软的被子里。
床上用品的质地都是相当细腻的高级货,睡着十分舒服,天也十分晚了,可是花映月总是睡不着,放不下心。
忐忑了许久,池铭也没有什么崩溃的迹象,灯光之下,他的背挺得很直。她观察了很久,纸张翻动的声音没有停过,速度不快,很稳,想必他的确控制得住。
隔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在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中有了点睡意,但是睡眠很浅,池铭一上床,她就醒了。
他贴着她躺下,把她抱进怀里。
她想挣月兑,可他不仅收紧了胳膊,腿也压了上来,把她紧紧束缚住。
“你别这样缠着,我还怎么睡?”池铭轻轻吻着她的后颈,缓缓道:“映月,还很生气?”
“别问我这种问题,没价值。”
他执着的问下去:“你给我指条路,好不好?”
“睡觉!”
“睡不着。你也睡不着。与其这样僵着,我们还是好好谈谈,行吗?”
“我没什么话好说,只想安静安静。”
“那就我说吧。”他把她转了个身,按住她肩膀,手上的纱布摩擦着她的皮肤,她想起给他换药时看到的伤口,不敢乱动了,憋得红了脸,愤怒的瞪他。
“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的确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脾气,但是……我承认,如果不是我自己总是放不下旧事,那些过分的举动,我也做不出来。根本的原因,都在于我。”
她移开视线,不说话。
“我做的那些事,让你一下子原谅,不可能的。你白白受了这么久委屈,心里有怨气,理所应当。我不奢求你马上给我好脸色,我只想每天为你做点让你开心的事。今后的日子,我不间断的对你好,你能一天比一天开心一点,在我这辈子走到终点之前,你能彻底的高兴起来。”
她咬咬牙:“看到你就没法高兴,看你一眼,就生气一点,一辈子……用不了一辈子,两三年就足够我气死。”
池铭默了默,问:“你不想看见我?”
“没瞧见你的时候心情一直不错。”
他又沉默,半天没动静,花映月开始紧张了,自己不会说得太过头了吧?她抬眼看他,可是脑袋很快被他按下,贴在他胸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样不就看不见了?心情好点了?”
“……”她懵了,他这是玩儿幽默呢?
“映月,除了让我离开,别的什么我都可以做。”
男人心情好的时候,倒是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说的那些事,能兑现的少得可怜。花映月冷淡的弯了弯嘴角,不置一词。
“我一时想不起什么有创意的点子来逗你开心。我脑子又挺乱的,也没有楚骁那种随便说话就能把人逗乐的天赋,不知道该和你说点什么……要不,明天去拿了体检报告,商量好了治疗方案之后,我们就到处去走走?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买什么东西,我都给你。”
花映月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瞧池少说的,你未免太谦虚了。什么叫不会逗人开心?你如果把谁真的当成自己人了,那可是非常会讨人欢心的。就说池筱恬吧,你们在一起说不了几句,她就会笑得和一朵花儿一样。我对你的能力,从来没有小看过。”
池铭身子僵了僵,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映月,我和筱恬的关系,其实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亲密无间。”
她不置可否,移开视线,盯着床帐顶,上面绣着精致的藤蔓,枝叶缠绕在一起,看久了让人觉得眼晕。
“我不会再瞒着你什么,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本不想理他,可眼角余光扫过他的脸,看到他隐忍的表情,忽然有些难过。
池铭低声道:“那些资料,你后来又看过?”
“嗯。”
“筱恬的来历,你看了没?”
“看过。”
池铭沉默了许久,道:“她在我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开心,并不是因为我主动的去哄她。她是找我要东西,零花钱,礼物,或者是辅导功课,我一般都会满足她的要求。是她找我要,我……除非必要,不会主动给她什么。我会主动的给你我认为你会喜欢的东西,你如果想要什么,可我一时没想到,你告诉我,我就去办。只要你给我指一条方向,能让你慢慢消气的做事方向。”
花映月眼中微露讽刺之意:“这样说,其实你对我还更好?都不惜诋毁你们那么深厚的兄妹情谊了。”
池铭脸色涨红,显然是有些恼怒,她和他贴得这么紧,他绷紧的肌肉,微颤的身体,她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心里有些慌,可是,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反驳回去。
他闭上眼,努力把差点月兑口而出的愤怒言辞憋回去,身上渐渐的沁出一层薄汗,她又有些不忍了,伸手轻轻的拭了拭他的额头,低声道:“你说的那些话,对我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也不想吵架,你别这么急,你继续说吧,我听着的。”
他觉得好受了一点,手指拈住她一束头发,慢慢的绕了一圈又一圈,怔了好一阵,才道:“我和筱恬的感情深,这一点我不能否认,至少,在我这边,我还是真的疼爱她的。毕竟看着她长大,她又黏我,又有着血缘关系。可是,她的出身,又让我和她的感情,与一般的兄妹是不同的。她妈妈是想拆散我家庭的小三,很可耻。我不知道,你最初的记忆是什么,多大开始记事,反正,我的第一份记忆是我两岁多的时候,看着爸妈在我面前闹离婚,妈妈哭着抱着爸爸的胳膊求他别走,我也吓哭了,过去抱他,可他很不耐烦的把我甩开,直接叫保姆把我给抱走,自始至终,他爸没瞧过我一眼。”
花映月心中的嘲讽变淡了,池筱恬身份尴尬,再黏他,也毕竟是那个让亲生母亲痛苦不堪,让父亲冷漠决绝的女人留下的种,毫无芥蒂的疼爱这个妹妹,的确是极难做到的。
她想了想,手放在他胸前抚了抚。
她掌心的温度似乎直达他心底,让他胸腔里渐渐的充盈了暖意,疼痛的心脏也好受了些。
“筱恬的存在,就是妈妈的耻辱。爸爸竟然把私生女公然带回家,可见根本不把妈的感受当回事,而且……妈还必须对她好,否则在我爸那里日子难过。筱恬长得特别像她亲妈,那女人是公然来挑衅过的,你想想,妈看到她会怎么想?在人前她还不能表露出什么,只能私下里偷偷的以泪洗面。我都看在眼里的,我没法忽略妈妈的痛苦,所以,我和筱恬相处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说真的,我尽力避免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常常在哥们家去,他们挺理解我的,筱恬本来非要缠着我一起玩,幸好他们借口说男孩不能和女孩玩,才让我有点自由呼吸的空间。也许你不信吧。”
“可是,我真没看出你在回避她。”池铭淡淡的笑了下:“被看出来的话,我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闭了闭眼,道,“如果只是收拾我,一切都好说,可是我如果做了什么让爸不满意的事,我爸会朝妈发火。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对筱恬的疼爱只有七分,但是我必须做出十二分疼爱的样子,我爸满意,对妈的脸色会好很多。”
“这日子未免也太憋屈了……池铭,我觉得,你妈妈和你爸离婚了,反而会过得舒心得多。我记得她当时的职位并不高,一般像你爸那种级别的官员的配偶,不可能只是个国企小中层,实权都没掌握一点。她对事业应该要求不高,也不需要池家背景提携,为什么……”
池铭嘴唇抿紧,眼神隐隐透出哀伤的意味。
“……不好意思,我问太多了。”
池铭摇头,柔声道:“没有。你想问什么,不必顾忌……我不该再在你面前保留什么。”他顿了顿,说,“妈太傻了,傻得让人难过。她对我爸的感情很深,甚至我爸冷落她,羞辱她,她也一样爱他,尊严什么的,她早就扔了,她把态度放得很低,爸即使给个笑脸,她都能高兴很久。”
花映月脸色一变。
曾经的她不也是个蠢人?追他追得那么辛苦,他无数次拒绝,甚至讥讽,她都不屈不挠的。不过,池铭在失控强`暴她之前,也并没有侮辱她,只是冷待罢了。
池铭度其神色,便知她想到了什么,收紧手臂把她揽住,急切的亲了亲她的脸:“映月,以前是我脑子抽了,我……”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对池筱恬那么亲热,原来是为了让你妈妈好过一点……”
“我妈如果性子刚烈一点,即使没离婚,我爸也肯定不会这样毫无顾忌。他是官场上的人,政敌环绕,如果婚姻不稳,对仕途十分不利。我妈舍不得离婚,怕对他不好,可是,如果她肯威胁说去爸单位上找领导,我爸为了乌纱帽,也不敢这样逼迫得她没法喘息。”
池少阳天生凉薄,曾蓉的退让,只会让他一步一步逼得更紧。花映月虽然觉着曾蓉的不幸某种意义上也是咎由自取,但是她不能在池铭面前指点他母亲,沉默片刻,道:“都过去了。”
“你肯信我就好。”他心情好了一些,低头想吻她,可她脑袋轻轻一偏,他的吻没有落在她唇上,而是印上她脸颊。
“映月?”
花映月紧紧抿着嘴,眼中渐渐有雾气聚拢,她竭力忍着,可眼圈还是红了。
“怎么了?”他有些慌,伸手去抹她眼角。
“你既然对池筱恬感觉那么复杂,并不是昏了头一样的娇惯她,那你就一直没发现她的问题?她不过是个女孩子,能把本性藏得多深?你为了她,对我都做了什么?我两面三刀?我心狠手辣?你就这样不信我的人品,却丝毫不怀疑她?”她激动起来,用力推他。
“映月,映月,你听我说……”他紧紧抱住她,任她如何踢打,咬着牙,力度也丝毫不松。她就像被绳子捆着了一样,半天没法挣月兑,张嘴咬在了他肩上。
他还是忍着。
唇齿间渐渐有腥咸味蔓延开,她冷静了些,松开牙,发觉她已经把他皮肤给咬破了。
他见她安静下来,低声问:“好点了?”
她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去,不过还好,她并没有月兑离他的臂弯。
“我没有无条件的信任她……她和我关系微妙,我再怎样,也是戒备她的,就像你说的,她那年龄,心机能深沉到哪儿去……我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无邪。只是……我根本没料到她的心会狠成这样。”
“你既然怀疑她,那你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她把我说得那么下作……明明是她叫来流氓要对我下毒手,结果我背了黑锅,你全家来我家兴师问罪,你爸一脚踹得我月复腔内出血……”她哽咽起来,“我背了这么大的黑锅,班上除了甘泉,根本没人再和我说话,我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我爸妈也因为我而蒙羞!可是,你即使看出池筱恬心里到处是心眼,在她指控我的时候,你还是本能的选择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