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诡录 第四四五章 箴言相忘

作者 : 柳岸飞鸿

第四四五章箴言相忘

轿车划过一道弧线驶向箴言寺异案诡录。

我看了一眼风挡玻璃下的千万支票,这是封青梅留给我的封口费,机票已经买好了,我沒有任何理由留在清城。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要再看一眼黄司令,告诉他我已经捅破了清城的天,阴阳道已经不复存在了。

残雪消融的箴言寺显得异常冷清,一只红色的灯笼挂在黄司令的小屋西山侧,地上一片红晕。一股冷风吹乱我的心绪,看一眼寥廓的大清湖,我心下淡然了许多。黄司令的小屋亮着昏暗的油灯,透过窗户闪动着几只人影來。

“兄弟,您终于回來了!”无情奔出小屋惊讶道。

我点点头:“老爷子怎么样了?”

“还有气儿!”无情边说边将我让到小屋之中,屋内还有一人,背对着我跪坐在地上,佝偻的身影让我心生疑惑。我看了一眼无情,他的脸色窘迫,闪躲着我的目光:“兄弟,这人我不认识,他跪在这里有一整天了!”

我凝神看了一眼无情:“鬼面二哥呢?”

“在庙里面!”

“兄弟们都回來沒?”

无情点点头沒有说话。猎魂战队自从组建以來,这是第一次行动,也是最后一次。九曲龙溪里面的清剿行动都是有战队的兄弟执行的,我不放心他们的安全。

“十虎和三虎挂彩了!”无情低声道:“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兄弟们都陪着呢!”

我打了个手势,让无情暂避一下,无情悄声出去带上门,屋中随即静了下來。我点燃一支烟坐到北墙的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影,心下苦楚难挡。

云娘跪在地上沒有任何声息,对于我也是漠然无声。他是岛信贞子,是岛信一郎的女儿,是岛信泽男的孙女!不过在我的眼里,现在她是个老太太,是金锁的干娘,是黄司令的第二任夫人,是那个在冬夜勒死了黑狗跪着送到石人洞给金锁的那个善良老人!

所有事情都一幕幕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微闭着眼睛,心中产生一种怜悯來。黄司令似乎睡着了一般,背对着我,喘息逐渐急促了些。我站起身走到床前,惊动了云娘,她抬头惊惧地看着我,喉咙里面发出“咕咕”的声音。

“小金啊……”云娘半晌才发出苍老的声音來,她的脸色苍白,瘦得不成样子,白发凌乱地飘摆在脸上,堆满褶子的老脸挡住了干瘪的眼睛。

我心下苦楚不已,本來想着找到她好好羞辱一番,但现在我沒有任何想法,只想快快结束这种会面。

“云娘!”我低声问道:“您为什么不辞而别?!”

老太太一下子瘫软到地上,发出“呜呜”的怪叫,干瘪的双手抓着白发:“呜呜!罪孽啊……”云娘悲戚已极,但却哭不出眼泪,双手抓住黄司令的手:“老鬼啊……你醒醒……呜呜!”

屋中的哭声低沉而沙哑,黄司令的身子动了动,眼睛微闭,喉咙里响起了一点声音來,我的耳朵一动,那声音清晰地传來:“小……雨!”

我慌忙走近黄司令的床前,俯轻轻将黄司令的身体微抬起來,顺势坐在床头,抱着黄司令的双肩:“老爷子,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黄司令已经油尽灯枯,只存留着一丝呼吸,他似乎看清了我,死灰色的脸浮起一点点笑容來:“小雨……”

我心如刀绞,一生戎马的黄司令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老爷子……我把天给捅破了!”我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直线流了下來。

话音刚落,黄司令脸上的笑容凝固:“好!”

微弱而清晰的声音过后,黄司令的眼睛忽然睁开,无力地看着云娘,老泪流了下來:“我……走……了!”

黄司令的手挣月兑了云娘,放在胸前,呼吸逐渐消失,瞳孔已经开始放大。

“啊呜呜……”一生惨嚎声音传出,云娘的嘴角和鼻孔流下鲜血來匍匐到地上。

我将黄司令放在床上,轻轻抚上他的双眼。无情冲进了屋子,看着躺在床上的黄司令:“兄弟,怎么了?”

“告诉兄弟们,老爷子走了……”我的泪已经遮住了双眼。黄司令致死也沒有原谅云娘,他一生最后的力量竟然是挣月兑爱妻而去!

世间沒有任何一种别离如生死这般令人刻骨铭心,相忘于乱世,不如相忘于江湖!爱与恨可以转化,可以消长,也可以相忘。

我站起身搀扶起云娘,不管怎么说,她生在中国长在清城,这里是她的家。无论此生遭遇多少坎坷,她依然是黄司令的夫人,虽然已经死过一次!

“云娘!”我低声喊了一声抱起老太太,她的双腿已经站不起來了,许是先前便落下的病,近七十岁的人跪了一天,方才黄司令的绝情挣月兑她的手似乎对她打击甚大,身心又受到极大的刺激异案诡录。

过了好一会,云娘才苏醒过來,我用纱布擦干净了他嘴角和鼻孔的鲜血,老太太的呼吸紊乱,似乎用力睁开眼睛瞪着我,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來:“我……是……日本人!”

无情忙着打电话联系在清城医院的弟兄们,沒有听到老太太的话。

我抱紧了老太太:“云娘!不要说这个,你是中国人!”我的泪直线流了下來,今晚我的感情尤为脆弱,任何动情之处都能唤醒我心底的柔软,都能让我不能释怀!

老太太的脸色变得平静了许多,握住我的手:“你是善人……我想宏宇……和金锁……”

老太太的手扣着我的皮肉,表情变得极为痛苦,呼吸短促,脸憋得通红。我点点头低吼了一声:“无情,电话拿來!”

无情慌忙奔到我面前递给我电话,我按通了金锁的电话,过了片刻对面传出金锁的声音:“兄弟,你在哪?”

“金锁,快到箴言寺!快,我找到云娘了……”我几乎吼叫着,完全失去了风度。我是有良知的人,但这种良知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云娘在黄司令走的时候陪伴着他,足以说明她是善良的,心中沒有了怨恨。

十几年跪地行走为了赎罪,风雨飘摇的日子有谁给过她哪怕一丝慰计?沒有!她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嫁给中国人的老太太,不是日本鬼子!

云娘气若游丝,抓着我的手不放:“老鬼……”

我感觉老太太的手突然凉了下來,眼睛瞪着看着床上的黄司令尸体,望眼欲穿的样子。我的鼻子忽然一热,一股血腥味冲了出來,鲜血直线流了下來。

云娘撒手西去!

我抹了一下鼻血,血泪交融,嘴里发咸,心中痛楚到极点。我将云娘抱起來,放到床上,紧挨着黄司令,用手覆盖上云娘的眼睛,但弄了两次也沒有给她合上。

无情拿过來三尺白布将两个老人盖上,瞪着猩红的眼睛将我搀扶起來:“你……”

十分钟后金锁才赶到箴言寺黄司令的小屋,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身边:“兄弟……我來晚了!”说罢便跪在床前,涕泪横流。

圆月高悬,清湖凄冷。我靠在车旁抽烟,嘴里满是苦涩味道。两年來的生死冒险换來的竟是如此结果,尽管我覆灭了阴阳道盟,尽管我解开了“十年异案”,我沒有任何成就感。看多了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是怎么挣扎的,自己也身陷其中,不知道这是宿命还是天意为之。

“兄弟,春燕姐的病怎么样了?”我低声问道。

金锁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她沒有病!我把丁叔叔的事情告诉了春燕,她整天念着你的好!”金锁笑了笑:“我是不是有点彪?”

我摇了摇头,心下也是痛快了一些。春燕姐的心病就是她父亲和她爱的人,现在两者都遂人愿,她沒有理由死钻牛角尖!

“年前我把丁叔叔接到家里,一起过的年!”金锁讪笑道:“沒有通知你,自作主张,这也是春燕的要求!”

“呵呵!有时间我要看看丁叔叔的!”

“嗯!春燕这几天策划着让姜叔他们战友会面,这事你安排一下吧!”

姜八绺的病就是急火攻心所至,现在已经沒有大碍,正好柳泉也在清城,在我临走之前这一切都要安排妥当。我点了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有点事要办!”

无情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低头不语,我走过來才站起身來:“兄弟,宏宇的尸体怎么办?”

黄司令一家三口两日归天,这种事情不能外传,否则社会上会引起太大的振动。我思忖了一下道:“黄司令的后事交给政府來办,云娘的后事让金锁操办,宏宇的事交给天伦公司吧!”庞洪宇是天伦公司的股东,封青梅和他很熟悉,这点事估计是难不倒她。

无情点点头:“只好这样了!”

“这里的事情交给其他弟兄们,尸体在庙里停过今晚,明天通知清城政府,后天出殡!”

我钻进轿车,无情也坐到副驾驶上,车子退出了箴言寺,到了环山鬼道上,我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的灯笼,便快速向地下电厂驶去。

“兄弟,不知道张子清那伙势力开始行动沒。”我低声问道。

无情漠然地望向窗外,黑漆漆的老林子不时发出几声惊悚的夜猫子叫声。

“张子清昨日死于车祸,据传他手下的势力顷刻间便分化了几股,都想趁着混乱发点横财!”

我心下冷笑:最好的发财去处当然是地下电厂!

地下电厂今晚是相当的热闹,还沒有到电厂大门,我的车便被劫了下來,一路武警守卫,电厂道路两侧闪着警灯霓虹,警笛声不绝于耳。

到了电厂值班室门前,江阳从对面走了过來,看清楚是我便一下子把我报了起來:“哈哈……”

“看來行动已经结束了!”我低声笑道。

江阳点点头:“兄弟,柳局长正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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