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爸妈手中的车票是连风给的,在火车站,我挥别了父母殷切到可以滴出水的告别,真害怕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从西安出发到苏州的行程有约莫十多个小时,我站在站台上,有一刻的恍神,有人在不远处叫我的名字:“韩欣,你来得好早哦。”
我扫了一眼连风,他只带了一个旅行包,背在肩上,像就要去做一次轻装旅行,再看看自己,我的架势快要赶得上搬家了。我对着他笑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一堆东西,说:“我怕来迟了,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这堆东西弄到车上去。”
他看看我那堆行李叹了口气:“你妈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然后走过来,捡着看起来体积最大的那个包提了起来:“我帮你。”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一横,好汉不吃眼前亏,就不多推辞,跟了上去。
票是晚上的,正合我意,一觉睡过去,基本也就快到地方了,东西什么的安顿好,我看了看票面上的“下铺”两字,非常小肚鸡肠地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看看正在往上铺爬的连风,从钱包里面掏出车票上面的金额,丢在上铺:“喏,这是车票钱。”
他已经坐好了,顺手又把我已经放上去的钱揉成一堆撇下来,不偏不倚落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你少来这套。”
我不得已又拿起钱整理一遍递上去:“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接到什么回应,他看着我:“韩欣,不至于吧。”
我的手已经有点困了,“至于。”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不再多说话,接过了我手中的钱,转身开始铺床。
虽然看出他是明显的不乐意,但是,我像是卸下了一个担子那样,豁然开朗,抱着被子欣然去找周公了。
行程,在每一个站点停下来,从西北到江南,中途外面的灯光明明灭灭多少次,对面的铺位有人辗转翻身。我心中从何时开始,主旋律是一首名为思念的歌,在睡梦中也看见幕晓,他就坐在爱丽丝的花田的大厅,我在台上唱歌,四下寂静无声连伴奏都没有,整个世界只有这听众一人,带着某个下午骄阳下篮球场上的灿烂笑容,没有声音地张嘴,我看见他的口型,他在跟随我的歌声,他在合着我的歌。
突然每一株花儿都开始动起来,它们发出声音,它们开始说话,“丫头”“丫头”的叫声淹没了我的歌声,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竭力开始呼喊,因为用力原本的旋律已经走调到不成形,幕晓看着我,他的嘴还在动,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就坐在那里,像一尊只剩下口型的雕塑。
我终于听清楚了,所有花儿的声音,都是路哥的声音,我闭上嘴,捂紧了耳朵,还是有声音不停地闯进来,我抬头想要呼喊,看见了我面前站着的女人。
她是爱丽丝。
我从未见过她,可是在梦里面,她清晰得毫发毕现,发丝是金色的,耀眼到发出光芒,深蓝的瞳仁里面,流泻的是铺天盖地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