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心里想,也许比较起陈曦,图蓝朵还是幸运的,至少没有因为一个会在办公室和别人接吻的同性恋男友,而让自己的分手变成论坛里面被人不断刷新的帖子。浪客中文网而图蓝朵本人的眼泪也带着隐忍的意味,在陈曦在宿舍里面放出声音哭泣的时候,图蓝朵依然会每天按时去图书馆,回来的时候眼睛是红肿的,布满血丝,对我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只是熬夜过后没有缓过来的憔悴。
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两个人了。
从那个帖子出现以后左纯如已经再也没有联系过陈曦,大约是已经无颜再见罢,不难想象他自己应该也是焦头烂额——还能顶着众人关注的目光去校医院上班吗?可是,我们谁愿意去关心他呢,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同性恋,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而他却为这一些不可意会的目的,来欺骗,折腾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可笑的是,这个女孩,我们亲爱的陈曦,居然还他妈的要为此流泪。
图蓝朵得到的刘小枫最后的讯息也就是手机上那条信息,我并不知道那条信息是刘小枫本人还是那个叫做小冉的女孩编辑的,内容简单到让不知情的人会怀疑其真伪,只有三个字——“分手吧。”
要不是有我不自然的暗示和表现在先,图蓝朵也不会想到第一个就来找我,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那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如实回答:“我知道一些你不想知道的事,你要听吗。”
她想了想,眼眶先红了起来:“那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至少现在别说。”
我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抱她一下,但是她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后退,说:“别……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可怜?”
我没有办法欺骗她,点点头,然后牵强地加上一句:“会过去的。”
“怎么会过不去?”她凄楚地笑:“没有人没了谁就是不可以的。”然后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说:“这几天你拿着我的手机吧,我害怕我手贱,打给他。”
我接过她的手机,低下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说什么都不合时宜,要出口的都是残忍,不如闭嘴。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因为我们都看到陈曦在宿舍,顾不上擦干自己的眼泪,固执地拿着手机一次又一次拨打左纯如的电话,而那边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女声在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然后在每个夜晚改掉自己关机的习惯,生怕会错过左纯如的来电——陈曦已经丧失掉了最后的底线,没皮没脸地在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我们却笑不出来。
图蓝朵和她是两个极端,图蓝朵地坚守着自己的无比强大的自尊,并任由这在特殊时刻膨胀到庞大的自尊时刻蹂躏着她其实并没有无限潜力的身体,晚上借助安定入睡,白天借助抗抑郁药物维持,在半个月后,她躺在医院的床上,肝肾胃因为药物滥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还固执地对着前去探病的我说:“我和我妈不一样,我不会把自己逼到死角去,落人笑柄。”
你不要问我她俩哪个做得更好,我回答不出来。
你也不要一脸惊讶地问,太夸张了吧。我要说,没有人能够真正设身处地,所以也没有人能够了解此刻她们的心情,我站在她们身边,即使是拉着她们的手,拥抱她们单薄的躯体,我依然不能体会她们的心情。
一个自信在瞬间被全面瓦解的时刻,一个也许是很多人会遇到的却永远不会雷同的时刻,一个整个世界也无法拯救的时刻,天还没有塌下来,却成为她们生命中最孤独的时刻。
——灰姑娘的舞会原来终究是南柯一梦,有一天,我们醒过来,居然缅怀起从未真实存在过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被这缅怀击溃,多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