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音分明是在哀求，她自知事情已经败漏，眼下唯有祈求夏萱能给她一缕希望。
夏萱默默的打量她半晌，她眉目凄苦，提起自己的妹妹时涕泪涟涟，夏萱却丝毫不为所动。
就算她妹妹在夏茹手里又怎么样呢？顶多算做情有可原，不足以消减她犯的错。夏萱更多的考虑是否可以将她作为眼线来反将夏茹一着棋。这个姑娘的意志并不坚定，估计就是那种稍稍严刑逼供就会探出消息的人，只能作为工具使用，而不能做为心月复看待。如果要利用她来反将夏茹，得分外小心谨慎。不过这种人应当很好收买，给她足够的好处，就足够她俯首称臣。
那么，先来测测她是否真心臣服。
夏萱淡淡道：“从我入宫到现在，你所知道、说发生的一切，你告诉过夏茹哪些事，夏茹交代过你哪些事，一一交代。但愿你不要有隐瞒，否则后果你懂的。”
凝音惶然道：“是……是。一开始是秦王殿下找秋玉姑姑，让姑姑挑人来伺候娘娘，王妃就将奴婢私下里举荐给秋玉姑姑，混入这一批的宫女中。娘娘说奴婢年纪小，不容易被人起疑心，又说我只要汇报娘娘的一些重大情况即可，不会让奴婢做危险的事情，奴婢才答应了。最开始的时候奴婢负责监视娘娘和徐贵人之间的关系情况，因为徐贵人是娘娘的人，娘娘又对她不放心，所以让奴婢盯着她。后来就是些日常琐事。直到除夕前奴婢接到命令，除夕夜将张括大人的人马带入椒萱殿埋伏起来……”
凝音一件一件回忆着一直以来的种种，夏萱细心聆听着，把她所说的事情和自己已知的事情已一对上号。基本上理清了以前的事，她和夏茹最近的联系就是通知夏萱怀孕之事了。凝音说当时夏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什么也没说就打发他走了。[~]让她好好在椒萱殿呆着。
凝音花了好长时间才断断续续说完这一切，说完后伏跪在地：“请娘娘饶命……”
夏萱也差不多模清了凝音的底，她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什么、她是品行如何，都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夏萱心中有了决断，这才开始与她摊牌：“我说过了，我无意取你性命，你既然对我坦诚相见。我也会如实相告。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离开椒萱殿，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想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二。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与夏茹交涉，继续护着你妹妹，但是日后一切听从我的指示，我会保证不让你穿帮。选第一条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第二条的话，我会给你足够丰厚的好处。其实我待下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夏茹那样要挟你亲人要好？在我手下做事，想走的时候。我不会勉强。”
最后一句话当然只是骗凝音，若是在她手底下呆的久了，知道太多，还能放去别的地方么？
凝音脸色苍白如纸，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定定道：“奴婢日后任凭娘娘调遣。”
“很好。”夏萱微微一笑，“夏茹有跟你提到信的事情吗？”
“信？”凝音略微一怔。“没有，奴婢与娘娘都是用口头交流。”
“我就需要你去办第一件事，来证明你的忠诚。”夏萱的眼中一抹忽明忽暗的光，缓缓道，“今日椒萱殿大闹一场，我也没有特地掩盖，现在肯定外头都翻了天，按照惯例，这个消息你需得再详细告知夏茹？”
凝音点点头，“娘娘要奴婢怎么说？”
“照实说，我赶走了椒萱殿的很多人，还处死了一个无辜的婢女。至于原因，就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份来路不明的信，之后就开始大肆清人。[~]然后，记下她的反应，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凝音谁不明白夏萱有何用意，仍是首肯道：“是。”
“顺便告诉你，夏茹那儿也有我的眼线。”夏萱笑眯眯道，“所以，万事小心。”
凝音脸色微白，“奴婢对娘娘……绝对忠诚。”
夏萱笑道：“我相信你。没事就出去，你也饿了，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事情，第一时间回报我。”
凝音这才谢恩，拖着沉重的双腿起了身，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间。
夏萱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大门口，收回视线，又陷入了沉思。
椒萱殿大闹一场，赶走了十几个宫婢去别的宫不说，还打死了一个老宫女。
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关于夏萱的风声也越来越多。
这几年夏茹在后宫掌权，实行的都是怀柔政策，表面功夫做得一流，加之辰夜不常来后宫，宫中的争端也少，故而一直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这会贸贸然死了人，一石激起千浪，各个宫都在讨论椒萱殿的事情。更别说随后爆出夏萱已有身孕之事，人人都道夏萱在恃宠而骄。
毓秀宫的书房中，夏茹正端坐着批阅奏折，对面的风言风语她都听到了，她选择了置身事外。
她心中想着：就让夏萱继续狂下去，让辰夜看看他到底爱的是怎样一个女人……
婢女扇子前来通告：“王妃，凝音求见。”
“凝音。”出奇的，夏茹没有立即传召她进来，而是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夏萱那一闹腾满城皆知，椒萱殿都来了个大清洗，凝音也不知道是否可信，她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扇子是夏茹的贴身侍婢，对夏茹的大多数事都很了解，也道：“王妃，在不确定她是否已被萱妃收买前，还是不要贸然见面为好。”
夏茹沉默了片刻，道：“不，让她进来。我也想知道昨天这一场闹剧的来龙去脉。但是，从今往后凝音这人就不再是我们的人了，无非再告知她任何关于我们的事情。”
当夏茹在关切着椒萱殿的变故究竟是什么情况之时，晚娘正加紧对椒萱殿进行模底清理。她将留下来的所有人的资料都调了出来，一个一个严格、仔细的审查，并且这些人目前都只能在外院干活，待夏萱的孩子降生后才会考虑把她们调入内庭，所有的一切，都务求保证孩子平安降生。
夏萱则在书房里翻看辰夜遣人下午送来给她的赋税资料，里面有过去十年来秦国所有的财政税收情况，有了这些资料，辰凌提的要求也就迎刃而解，问题是，她当真要把资料给辰凌吗？
她当然也可以径直造假一份给他，双方都不得罪，可是她不确定他此项任务是否只交给她一个人做，若是辰凌把此事交给了两个人，而两个人的数据出入有很大，她的麻烦就大了。她知道辰凌很有可能这样做，辰凌素来谨慎到了极点，他曾与她说过：绝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人单独完成。
正头疼着，晚娘端了茶和点心来到书房，夏萱合了卷宗，问道：“累吗，晚娘，这么多事情都是你和蔓蔓来做，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
“我不累，九姑娘，你有孕在身，别太累才是。”晚娘走到她背后，轻轻给她捏着肩膀。
夏萱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水晶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晚娘的手艺，堪称完美。
“以后可别再随便动怒了……你可是要当娘的人……”晚娘温柔的说着话，“别脏了手，九姑娘。”
夏萱知道她说的是秋玉的死，抿了抿唇，没做声。晚娘从来在大宅门里长大，勾心斗角倒是见得多，可总归还是接受不来宫廷里这些血腥的手段。夏萱却知道在皇宫这种地方，立威无疑用这种方法最直接也最有效。她不需要别人死心塌地的臣服她，想要收服一颗臣服的心有多难？何况还是些无足轻重的小棋子。她更愿意让别人敬畏她、恐惧她，只需花那么一点小手段就够。
晚娘也知时至今日，九姑娘早已有自己的想法，只叹了口气，又问道：“方才去找凝音，她不在，莫非又去了夏茹那？”
“嗯，我让她去找夏茹的。”夏萱淡淡答道。
“什么？！”晚娘很是惊讶，“九姑娘，若她在夏茹那儿反咬你一口可如何是好，明面上听命于我们，暗地里仍旧听命于夏茹，也不是不可能！这等风吹两边倒的人，怎么可信？”
夏萱握了她的手笑道：“放心。她只用这一回。日后她就是椒萱殿的婢女，没别的身份。”
晚娘不明所以：“九姑娘的意思是……”
“我会尽快收拾掉夏茹，随后凝音也必须除掉，如你所言，如此不忠心的人我可不敢用。”夏萱双眸微微一眯，咬了半个水晶糕，享受着那股甘甜的气息弥漫齿间，脑中默默想着，这会，凝音应当已经跪在夏茹面前了？凭夏茹谨慎的性格，这会自己这么大动静，她定会起疑心，对凝音也就不会再有信任，但是，这一次……夏萱轻笑一声，“敬候佳音。”(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