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走了很远的路,蓝焰醒來时,只觉浑身疼痛不已,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在她身旁守了三天三夜的二子。
“娘亲,你可醒來了!”二子一脸的憔悴,脸上被烧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原本就骨瘦如柴的身子在这时看來是越发让人心疼,但在蓝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伤颓的身子却激灵一抖,双目发光。
除了身上那股痛到骨子里的疼,蓝焰并未觉得身上有任何不适,见二子如此紧张和他脸上的伤痕,虚弱问道:“二子,你这是怎么了?”
脑海中似有模糊的东西在隐隐颤动,蓝焰却怎么都看不清。只隐隐记得梦中看到二子一身伤痕地躺在自己身旁,却很快就被人带走,而后便是剧痛,痛得跟真的一样。
二子眼中的激动在听闻蓝焰的话之后,变得不解,换了一条巾布在敷在她额头上,又掀开马车车帘往外看了看,见外面除了车夫并无人监视,才回來小声地在她的耳边问道:“娘亲,你当真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吗?”
蓝焰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马车上,看來身上这酸痛就是因为这马车的颠簸引起的,又被二子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弄得迷糊,不由得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正当此时,在兰宫漠的马车里,张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兰宫漠的跟前,一身卑微,等着兰宫漠的发落。
“三天前你就跟朕说过,她很快就会醒來,现在已经第三天了,她竟一点反应都沒有,你说朕该治你一个什么罪?”兰宫漠背着手站在蓝焰曾站过的车窗前,冰冷的声音让偌大的马车变得寒冷。
张太医双手发汗,偷偷地在大腿上擦了一把,抖着声音道:“微臣也不知道,只是蓝姑娘一切都正常,按理说早该醒來了……”
“又是按理说,朕要你这太医还有何用?”兰宫漠这三日里总听到这句话,他已失去了耐心,杀意萌生。
张太医趴在地上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來,好在他身边的李公公为他说了一句话:“皇上,我们抄着近道已经有三日,再过两日便可回到度京,姑娘此时身上既无异样,大可等回了度京再让太医们來看看。”
兰宫漠只是等蓝焰等得心浮气躁,并非真的要杀他,见李公公为他说话,于是道:“也好,等回了度京再说。”
只是他并不知道蓝焰此时已经醒來,得知很快就要到度京,又听得兰宫漠这几日竟将罪过归纳到了张太医身上,不想连累他人,于是差二子前去禀报。当然她不会告诉兰宫漠,其实她只是睡了三天而已。
二子跳下马车,朝前面的大马车跑去,边跑边喊道:“皇上,我娘亲醒來了。”
此时正在兰宫漠车内的人精神皆为之一振,尤其是张太医,松了一口气之后险些昏倒,这女子醒來,自己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兰宫漠听得二子在外的喊声,如一根离弦的箭,转身便跳下马车,朝蓝焰的车跑去,孙倾云看着他的背影,自觉地沒有跟上去。
一国之君,一诺千金,他终究还是将曾经答应过自己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马车在缓缓前进,倒也沒有太多的颠簸,躺了三日,蓝焰的身子僵硬得失去了知觉,在二子出去之后,便艰难地爬起來,揉着自己的腰晃了晃身子,走道车窗前,撩起车帘看到一片女敕女敕的鲜绿,南方的春天,潮湿却温暖。
蓝焰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春天,此时的雪域城若不是漫天飘雪,便是阴沉凄冷,比起这满目鲜绿的南方,倒是少了些生机。第一次看到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色,蓝焰不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既來之,则安之。方才二子与她说的话,她只能想得起一点影子,只是那些似是在梦中,总让她觉得不真实,但黑衣人说的那番话,却记得无比清晰。
望着窗外缓缓后退的绿色风光,蓝焰苍白的面容上勾起一丝微笑,这微笑似比春天温暖。那漫长的一觉,是蓝焰浮躁的沉淀。
兰宫漠跳上马车,掀开车帘,一眼望到蓝焰带笑的侧脸,心中忽觉一阵柔情疾驰而过。悬了整整三天的心,他饱受了恐惧与疼痛的煎熬。
“将我的发簪还给我。”蓝焰的目光仍停留在窗外,她不必回头也知道來人必定是兰宫漠。
兰宫漠面上的神情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被冻僵,缓缓走到她身侧,从袖口中将发簪拿出,递到她跟前。那日启程时,他本想将发簪毁掉,却想起她为了发簪不顾性命地趴在马蹄下模索的情形,若发簪真的被他毁了,蓝焰该会有多恨他?
蓝焰沒想到兰宫漠竟给得如此爽快,接过发簪并未插到头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入袖口,对他颔首:“多谢。”
“再过两日便到度京,你养好身子好随朕回宫。”兰宫漠腮帮鼓动了一下,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又走了出去。
兰宫漠回到马车上,众人见他面色难看,纷纷退了出去,唯独孙倾云留了下來,尚游在经过她跟前时,也只看了她一眼,只是孙倾云却只将目光停在兰宫漠的身上。
“你为何不走?”兰宫漠盘坐在矮几边上,翻开酒杯想要倒酒,又将酒杯烦躁地扫到了一边,提起酒壶子仰头倒了下去。
孙倾云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似有紧张之色,犹豫了些时候才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不言不语地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子,学着兰宫漠的样子往肚子里灌,竟一口气将酒壶子里的酒都喝了个精光,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巴,凑近兰宫漠的面庞,双眼迷离地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北关答应过倾云的事?”
浓烈的酒气喷在兰宫漠的脸上,夹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清香,加上她上了酒气的绯红双颊,顿时让兰宫漠觉得一阵恍惚,方才在蓝焰那边燃起的火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