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在地上的翠竹听得蓝焰这话,面带喜色地抬起头,正想对她千恩万谢的时候,赫然发现蓝焰的手指向的是自己,而安妃眼中最后那抹希望也变成了死灰。
惊讶的并非只有翠竹一人,就连兰宫漠都充满了疑问,安妃与翠竹二人,不管她救下谁,都会对她不利,尤其是翠竹,对主子忠心耿耿,日后说不定会为了安妃而成为她的敌人。
但蓝焰救下翠竹,除了是看中她对主子的忠心之外,亦看到了她骨子里的坚强与善良,今日的那一巴掌之后,她清晰地看到了翠竹眼中的愧疚,否则她也不会在被二子吼了一声之后,露出畏惧的表情。
又经过了安妃的一阵吵闹,芳仪苑终于安静了下來,翠竹独自跌坐在地上,不言不语,表情呆滞。
看热闹的人都被兰宫漠打发了回去,经过今夜的这出戏,想來今后无人再敢对蓝焰不敬了。
“脸上可还疼痛?”兰宫漠与蓝焰并肩站在小花园里,通亮的灯光下,蓝焰面颊上的五指印依稀能看到,额头上的伤这才刚好,脸又肿了,还真有些怀念她完美无缺的面庞了。
蓝焰纤细的身躯站得笔直,声音有些清冷:“是因为她打了我一巴掌,还是因为她穿了件该死的蓝衣?”
兰宫漠微微一怔,沉默了些时候,道:“都有,但你也沒有救她。”
蓝焰嘴角微勾,看着大厅里满地的蓝色碎布,似是仇恨地说道:“她比那身蓝衣更该死!”
一阵夜风突然吹起,乱了她的发,兰宫漠浓眉蹙了一下。刚才感觉到的寒意是错觉吗?此时蓝焰的身上,像是藏了许多的秘密,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芳仪苑的桂花香浓烈,兰宫漠知道她不喜欢桂花,轻声道:“回去吧。”
蓝焰扭头看他,眼中带有笑意,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安妃的事情,蓝焰便在他话里挑起了骨头:“回去?你这是要放我回雪国吗?”
听闻雪国,兰宫漠面色垮了下來,抿嘴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搂过她的肩膀,带着邪意道:“等有朝一日,朕将那雪国收入囊中,就放你一个长假,回去玩一把。”
蓝焰扭着肩膀挣开他的臂膀,双目瞪圆,恨不得将他脸上那股邪意的笑拍散,看來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连嘴上的便宜都讨不到了,于是干脆闭嘴,不与他说话。
兰宫漠暗中偷笑,看向蓝焰时,却又是一脸正色,道:“随朕回寝宫,今夜由你侍寝。”
“侍寝?”蓝焰只觉得脑子轰地响了一声,双目空洞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装晕!
在一瞬间,蓝焰想了一百种拒绝的理由,正想对兰宫漠使用时,他却已然转身离去,留下惊愕得不知所措的蓝焰。那身明黄色的龙袍,将他的背影修剪得极为匀称修长,与司徒毅的消瘦相比,显得强壮许多。
蓝焰叹气地拍了拍额头,用目光将兰宫漠狠狠地凌迟了一遍。
“娘亲,皇上是否要给我们安排住处了?这都要二更了,竟连顿吃的都沒有,难道皇宫比外面还穷吗?”二子不知道侍寝为何意,只听兰宫漠说要随他回寝宫,想必是有住的地方了。
蓝焰哭笑不得地看着二子,气得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白活了十四年了,竟不知道你娘亲我正面对着的是一头恶狼?”说完又望着夜空,有些哀伤地说道:“你若有怜儿一半的贴心就好了,也不知怜儿此时如何了。”
二子委屈地挠了挠被拍疼了的脑袋,小声地问道:“娘亲,怜儿是谁?”
“怜儿是……是我妹妹,你小姨妈。”蓝焰笑道。
虽一直都沒有怜儿的消息,但每当想起怜儿,蓝焰都会觉得暖心,不过此时却有人刻意打破这难得的暖意。
“姑娘,快些走吧,皇上等不及了。”一个面生的太监低着头对她恭敬地说道。
蓝焰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突然捂住肚子,面色痛苦地刚要说话,那太监却抢先说道:“姑娘,皇上说了,您不用装,今夜您就是死了,也要侍寝。”
太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背书,却说得蓝焰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全身血液的流向似乎变得乱七八糟。‘就是死了,也要侍寝’,兰宫漠难道连奸尸这等龌龊无良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简直是有辱圣威!
想來今夜是躲不过了,蓝焰心下一横,就要跟着太监走,忽的想起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翠竹,正要回去将她叫上,却又被那太监拦住,仍是那背书一般的语气:“皇上说了,姑娘只管先去,宫女之事,奴才自会安排。”
蓝焰翻了翻白眼,难道兰宫漠是在自己的肚子里养了他的蛔虫吗?无奈,只得带着二子跟着太监往他的寝宫赶去。
待他们走后,芳仪苑的门外,一个娇小的身子探出了头,看了一眼蓝焰的背影,又迅速地离去,赶回芳柳苑。
“娘娘……”那身影正是离影,在暗处将蓝焰与兰宫漠的对话听得清晰,匆匆地回來禀告。
正在房中坐着的孙倾云听得她回來的声音,忙冲了出來,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
离影将芳仪苑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于她听,见她面色越來越难看,后面的话便也不忍心再说。
孙倾云在门口呆立了一下,转身走到桌前,尽量让自己看起來平静一些,道:“后來呢?说下去。”
“后來……皇上将她传到了龙安殿,说……说今夜由她侍寝……”离影将声音压低,说得也缓慢。
“啪……”一个茶杯摔破的声音将离影吓了一跳,惶恐地跪下。
离影的柔和的声音并沒有减轻孙倾云心中的怒气与怨气,手猛地一抖,便将桌上的茶杯打到了地上。此时的感觉,已不只有怒气与怨气,还有太多说不出的恨与绝望。
今夜不安静的并非只有芳柳苑,几乎整个后宫都在讨论着蓝焰。
德淑宫内,一片寂静,只有寥寥几盏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但这宫中的主人却也还不能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