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想——她——她——还是回去好了……
打定主意后,苏小米吸了吸鼻子,抹干了眼泪。
唉,她真是好后悔来找晓丹,明明是她自己的事,结果害得别人夫妻也吵起架来,感情不睦。
苏小米想上去和晓丹道别,但看她火气正旺,骂得正凶,她又不敢。
所以,她只是偷偷的伸手,跟好好先生比了个要出门的手势。
好好先生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背着晓丹,和苏小米挥挥手,要她安心的离开。
苏小米急忙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偷偷模模的溜出门。走到门边时,她还不忘回头,满怀歉意的对好好先生鞠躬道歉。
好好先生再度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她这才走出门,又叫了辆计程车,把所有的东西都拖上车,再告诉司机地址。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一路跟着她回到了修皓的家。
不,苏小米想,她不可以再逃避,不可以再躲避,不管将来还会发生什么,这也会是她的家。
家门前的门廊上,亮着一盏小小昏黄的灯,房门没有关,苏小米推门入室,客厅里一片暗沉。
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修皓并不在,地上,摔坏的苹果电脑还在摇摇晃晃。
修皓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门也没有关,地上摔坏的东西,也没来得及整理。
苏小米四下张望,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四周空荡荡的,一点儿也不像她从前在M市的家,橱柜,家具上面都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熊,兔子女圭女圭。
不好,不好,这个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说什么喜欢她,说什么在乎她,修皓就连穆然的一半也不及,一点儿也不知道把家里布置得漂亮些,哄她开心。
不仅如此,他还总是气她,总是怄她。
苏小米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她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
她放不下他,每当想起要离他而去,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好像活生生被人剜走了一块,变得再也不完整。
只有和修皓在一起,只有靠近他,近到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她的生命才是圆满,她的灵魂才会完整。
虽然心里这么想,苏小米到底还是有些落寞惆怅。
她沮丧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个儿振作起来。
好吧,既然他不知道好好布置这个家,不知道哄她开心,她可以自己哄自己开心。
她可以自己动手,自己去商场买些东西,把这个家布置的漂漂亮亮,温馨甜蜜。
苏小米再度环顾客厅,然后花了半个小时左右,把这栋三层楼高的欧式洋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巡视过一遍。
在巡视的时候,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脑海里骤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场景。
好像是她,还有修皓,在一间陌生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木屋里。
在她面前摊开着一本育婴手册,手册后面都是各类房地产的广告。
她好喜欢里面的一张广告,那是一栋欧式的洋房,三层楼,外面都是白色的栏杆,屋子外面是一片蓝色的大海,远方,还有白色的风车在徐徐转动。
她不自觉多看了那页广告几眼。
然后,她就看到修皓默不作声地开始打量她。
然后,她就听到他开始问,这栋别墅要如何才能得到。
对了,她好像还回答了他,她说这里的东西都要用到钱。
接着呢?接着呢?
她再也记不起了,她的脑子好痛,她的心口好痛。
苏小米赫然发现这栋三层楼的洋房和她曾经在广告页上指给修皓看的一模一样。
纵使可能有些不一样,可是,也被人硬是重新改装的一模一样。
外面的栏杆有拆掉重砌的痕迹。
墙壁的油漆也有重新涂抹的痕迹。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那并不是因为他对她不够用心,没仔细去布置。
而是因为当时,当初,她曾经指着那页广告告诉他,如果她将来有了这样一栋房子,她不要任何人来插手,她一定要自己亲手来布置它。
所以,他宁可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这间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
所有,整整三年,纵使他积累了数以百亿的财富,纵使他明明可以买几百,几千栋比这里好上百,上千倍的别墅,他依旧一个人孤单单住在这间什么也没有的房子里。
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
都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
三年来,第一次,苏小米品尝到了一种剜心剜肉的剧痛。
设想他也把她忘了,设想他也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间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
她想,她一定会发疯的,她也会发疯的。
苏小米擦干眼泪,振作了起来,观察完毕后,她心里已经有主意,知道自己该如何布置这间别墅,让它变成她心目中理想的家园。
她要去大采购,买些实用美丽的家具,再把屋里屋外布置得温馨舒服,让他的家——不,他们的家——看起来像是个家!
打定主意后,苏小米走进房里,把手里的袋子打开,换上新买的简便服装,换了舒适的平底鞋,接着找来锁匠配了一把新门锁,带着修皓先前给她的银行卡,匆匆忙忙出门去了。
这是哪里?
他走错地方了吗?
五天之后,修皓拖着疲累的身子,站在自家住宅前,因为睡眠不足而满是血丝的黑眸里,难得的透出震惊与诧异。
原本斑驳的大门,被漆得红亮,外墙爬满的藤蔓和爬山虎也已经被人清理一空,剥落的油漆被重新砌上,是甜蜜而又温馨的淡粉色。
修皓用钥匙开了门,发现庭院里头的杂草跟藤蔓都消失了,草皮修剪得整整齐齐,就连外墙的长春藤,也清除得干干净净。在翠绿的草皮上,还有一个藤制的秋千椅。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某种陌生而又强烈的情绪开始反复冲刷他被铜墙铁壁包围着,刚硬而又坚冷的心。
他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他的胸口开始隐隐疼痛。
推开房门,走进客厅,空气之中,飘着玫瑰花般的香气,还有食物的味道。苏小米就坐在沙发旁,拿着针线,在亲手为他缝制一个枕套。
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现。
那一瞬间,修皓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咕”部族的时候,也是和现在一样,他每天醒来,都会看到她或是乖巧,或是娇羞,软软白白的身子小心翼翼依偎在他的床头,一针一线,仔细为他缝补着破掉的衣物。
而那些情景距离现在,已经整整三年,整整三年。
久得他几乎以为永远不会再现。
他发誓,他从来都不想要去伤害她。
可是,当他看到她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当他看到她用那样娇羞幸福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他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怎么也控制不住。
心里疼得像撕裂一样。
她怎么可以忘记他?
她怎么可以依旧过得这么好,好得就像先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受不了,他无法忍受她变成这样。
只有他一个人在地狱的业火中苦苦煎熬,只有他一个人被身体里刀割针刺的痛苦搅得痛不欲生。
所以,他才会克制不住去伤害她。
所以,他才会克制不住,让她变得比他更痛。
看到她痛,他心里的痛苦仿佛也被慢慢抹平。
看,苏小米,你离开我,过得并不好。
有什么好的?离开了我,你只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还是赶紧回到我的身边。
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有可能幸福,才有可能过得比现在更好。
和我在一起。
我会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双手奉上。
留在我身边。
因为我只是为了你一个人才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听见脚步声,苏小米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一瞧见修皓,那张小脸瞬间亮了起来,晶莹的瞳眸里满是惊喜。
“老公,你回来啦?”她高兴极了,丢下针线与枕套,踩着喜羊羊绒布拖鞋,咚咚咚的迎上前来。
修皓低下头,看着那张娇羞幸福的脸儿,还没有从自己纷杂烦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
瞧见修皓的表情,苏小米的情绪从兴高采烈,转为小心翼翼,还以为他不喜欢她对他的称呼。
“呃,咱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苏小米怯怯的问,黑黑圆圆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
“苏珊告诉我,咱们三年前就已经结婚了。那我以后都叫你老公,好不好?”
修皓考虑了几秒,才点点头。他还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他还是喜欢听她叫他修皓。但是听着她用娇甜的嗓音,亲昵的喊着他老公,甜蜜的暖流就像汹涌的波浪一般一层一层拍打着他的心房。
笑容再度点亮了苏小米的娇靥,她拉着修皓的手,牵着他进屋,还体贴的替他月兑外套。
“老公,你这些天都去哪了?”苏小米先让修皓坐好,才把外套挂起来。“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酱牛肉,电锅里还有饭,我现在去炒几样素菜,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说完,苏小米咚咚咚的进了厨房,开始忙着替他准备晚餐。
坐在沙发上的修皓,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原来,她喜欢的家具和摆设是这样。
身下的沙发,柔软而舒适,被套上了两个粉色的丝绸套子,上头满是紫阳花的图样。沙发前头,是一张比膝略高的木桌,铺着跟沙发相同的印花布,桌上压着一层与桌同宽同长的玻璃,玻璃上摆着两个硕大的布女圭女圭,一个是泰迪,一个是美羊羊,笑眯眯的喜羊羊抱着面无表情的泰迪,一中一西,一高一矮,一点儿也不搭配。
距离沙发不远处,是一个电视柜。
电视柜上铺着粉色的布垫,垫上是一台新买的液晶等离子电视。电视上头,盖着一层女乃油色的蕾丝,蕾丝上又是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泰迪和美羊羊。
真是一点也不搭配,不管美羊羊怎样笑,怎么温柔,泰迪始终都冷冰冰的,酷酷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两个布女圭女圭在晕黄温暖的灯光下,肩并肩地坐在一起,显得十分温馨可爱。
温暖的灯光?
修皓靠进沙发里,用最缓慢的速度,抬头望向头上的灯。
原本的日光灯,已经被换成花瓣造型的艺术灯,光线柔和而温暖,跟屋内的摆设格外相配。
原来,她喜欢的风格就是这样。
并不是很复杂,也不是很难搞,早知道,他一早就亲手布置了。
“老公!”娇甜的声音又响起,苏小米用纸巾擦着手,探头叫唤着。“可以吃饭喽!我把饭菜端到饭厅,你快点趁热来吃吧!”
修皓从软绵绵的沙发上起身,穿越被布置得一片粉红,墙壁两头摆放了无数个造型各异的小笼子,笼子里面噼里啪啦滚着十几个仓鼠球的客厅,走进饭厅里头。
饭厅里头,摆设着欧式的餐桌与椅子,桌上搁着花瓶,插着几朵鲜花,椅子上铺着粉色的软垫。
搁在餐桌上的,是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苏小米替修皓添了一大碗饭,就拉开椅子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吃。
酱牛肉软女敕麻辣,入口即化,蘑菇豆腐汤也爽滑可口,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这样美味的饭菜。
是从未曾对他这般用心,还是天赋不及?
他不想深究。
“好吃吗?”苏小米邀功似的问,虽然已经从他的手不停筷的动作,猜出他对菜肴该是十分满意,却还是好想听他亲口回答。
他却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朝食物进攻。
没听到他的答案,苏小米有些失望,但是,瞧着他吃得这么满意,她又觉得好开心。
啊,或许,他只是出门太久,累坏了,等会儿吃饱了,他说不定就有力气,能够开口夸奖她了!
苏小米撑着小脸,眉眼弯弯蕴着笑,满怀希望的等着他吃完,嘴里倒也没闲着,叨叨絮絮的开始报告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客厅里的布置你还喜欢吗?那些仓鼠球,可是晓丹陪我一起买的哦!”苏小米停顿了一下,还不忘说明:“晓丹是我的朋友,她家里开宠物店的,我告诉你,地上那些沙子是我买来给鼠鼠洗澡用的哦,你可不能给我随便扔了!”
“晓丹可好了,她知道我最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一口气送了我十几个仓鼠球,我告诉你,这些鼠鼠是不可以养在一起的,你可不要趁我不在把它们放到一起……”
“哦。还有,晓丹的老公好好哦,哼,一点也不像你,他还帮我把新买的家具搬进来……”
浓眉一拧,修皓开口,说了进屋以来第一句话。
“以后,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让外人进来。”
说得正高兴的苏小米,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整个人就像枯萎的花儿般,难过得耷拉下了小脑袋。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又不在家,要我怎么办?”她小声抱怨,委屈的咬着红唇,模样儿可怜极了。
修皓动作略停,一会儿之后,才又补充了一句:“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嗤,坏人。
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吗?
大人出门,还不许给陌生人开门,生怕会遇到坏人。
喜色去而复返,苏小米只觉得心头甜甜的,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好。”苏小米甜甜应道,脸颊微红,快乐得频频点头。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修皓又沉默下来,苏小米挪了挪椅子,朝他靠近了几吋,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话。
“还有,我告诉你哦,我们隔壁也住着一个孕妇,她好会育儿经哦!”苏小米说道,好像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脸颊通红:“她还教我做有氧操,还和她的老公一块儿帮我。哼,人家的老公都比你好,没见过你这样的,一走就是五六天,连个消息都没有!”
“还有,她还送了我好多孕妇女乃粉,哼,连一个陌生人都比你关心我,你走了那么多天,连片树叶也没捎回来给我……”
修皓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事实上他汽车的后背箱里全都是捎回来给她的东西。不光有孕妇女乃粉,还有孕妇装,甚至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
他去香港出差,看到了,就买了下来,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她还在不在。
如果她绕着这间别墅,更加仔细的查看一番,她就会发现这间别墅的车库下面有一个硕大的储藏室。
里面都是这三年来,他为她买的各种衣服,首饰,化妆品和包包。
就算她不在,他却没有一天不记得,要给她买东西,要把她的房间梳妆台布置的好好。
深幽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柔光,修皓静望着她,麦色的手指悄悄抚上了苏小米兴奋酡红的面颊。
他倾身,把燥热的嘴唇轻轻贴上了苏小米微笑红润的双唇。
轻轻的,一个碰触,然后是伸出舌尖微微一挑。
苏小米立即停下话茬,小脸通红,心口怦怦地依偎进了修皓结实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