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江采苹谏言,李隆基略思,喜上眉梢:“爱妃此计甚妙梦在大唐爱第256章袍中藏诗章节!”
江采苹莞尔一笑,但笑未语。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过于赘言反却不美。
李隆基笑眼与江采苹相视而笑,继而朗声朝阁门外唤了声:“高力士!”
“老奴在。”闻圣唤,高力士立刻从门外疾奔入阁来。
李隆基显是释怀道:“传朕口谕,晓谕六宫,即日起,命宫人连夜赶制冬衣,以三日为限,务必赶出万件冬衣。另擢尚药局、太医署各拟定太医数人,且待三日之后,随军押赴安北。”
“老奴遵旨。老奴即刻去传旨。”高力士恭听毕,应声便作罢恭退下。
见状,江采苹看眼李隆基,稍作沉吟,轻声唤道:“阿翁且慢。”
高力士急忙回身,面有惶色躬:“老奴不敢当。不知江梅妃有何差吩?”
与此同时,李隆基亦面有不解的看向江采苹:“爱妃,朕所言,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江采苹忙移下坐榻,缉手垂首道:“陛下折杀嫔妾了。嫔妾不过有一言,且不知当讲与否?”
李隆基脉脉含情扶向江采苹:“直言无妨。”
余光留意着高力士面色变化,江采苹温声细语道:“嫔妾愚见,倘使见笑大家,陛下可不许打趣嫔妾小女子短见。”
见李隆基笑意浓浓的抬了下手,江采苹这才煞有介事道:“嫔妾只是觉得,宫中太医一向专司其职,倘使冒然抽调,只怕措手不及。”
“听爱妃言下之意,莫非有何折中之法?”凝睇江采苹,李隆基饶有兴致追问道。
江采苹颔首启唇道:“嫔妾出身不高。昔年于闺中却未少听闻,民巷之中不乏妙手仁心的儒医,千里就药于门,立活不取值者更是大有人在。医者父母心,与其临时抽调宫中各司其事的太医,陛下何不下道敕令。招募民间儒医替补上位?”
李隆基负手踱了几步,才霁颜道:“爱妃言之有理。大凡精通术绍岐黄之人。有可为时,无不功同良相。”于是止步向高力士,敛色道,“张贴皇榜,征募天下有德行的儒医,为国效力,着,奉御从中从严甄选,此行凡有功于戍边将士者。皆破格入朝为官,赐,从八品下品秩,入太医署供职。”
交代毕高力士。李隆基忽而像是想起甚么一样,侧首睇目江采苹,正色道:“朕记着,爱妃父亲大人,于莆南一带早年间便已为颇有名望的儒医,名声在外,且中过秀才,当是可用之人,朕意欲……”
江采苹连忙肃拜道:“回陛下,嫔妾阿耶已逾天命之年。时近六十花甲之岁。着实非合宜人选,嫔妾惟希阿耶可安度桑榆晚景。且阿耶早年便无意于仕途,但请陛下宽谅,另谋主事之人。”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点下头:“也罢。既如此,朕便不让爱妃左右为难,它日情势严峻时,再行烦请朕的这位老岳丈出山。”
江采苹心下微微安落,浅勾了勾唇际道:“嫔妾先行在此谢主隆恩。时,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内有贤相,外有良将,正值太平盛世,陛下这般说笑,岂非又在打趣嫔妾,岂不食言?”
“君无戏言。”李隆基轩了轩入鬓的长眉,旋即拊掌而笑,“今日早朝,满朝文武百官为此犯难,不成想却被爱妃三言两语解了难关。朕只知爱妃尤善歌舞、长于诗文,不想军国大事亦通,得佳人如爱妃者也,如得至宝,夫复何求?”
“嫔妾放肆了。陛下勿怪才好。”江采苹面靥稍染腥红,心下却陡地划过一抹异样。
高力士静听于旁,心中舒然,遂适时插接道:“陛下有所不知,江梅妃在珍珠村,一早便有‘女中诸葛’之美誉,何止是才貌双全梦在大唐爱第256章袍中藏诗章节。”
眄目高力士,李隆基甚显宠溺的抚一抚江采苹臻首,含笑道:“朕这便回勤政殿,颁下手谕,夕食时分,再行移驾梅阁用膳。”
江采苹含娇嗔怪道:“陛下勤勉朝政,也当善自惜爱龙体为重。本就一日两餐,怎可不用早膳?”
李隆基一笑置之:“回头朕用点糕点便可。”语毕,已然提步向阁门方向。
江采苹就地行了个叉手礼:“嫔妾恭送陛下。”礼毕抬首时,却见李隆基已是步下阁阶去,只瞥见李隆基离去的一个背影。
不知何故,目送圣驾离开,江采苹蓦地竟有种重任卸下肩的错觉,偎回坐榻里深深地长长地舒了口气。当年则天女皇辅佐高宗时,何尝不是兼涉文史,有勇有谋,工于心计,高宗风疾发作,则天女皇垂帘听政,日月同辉盛极一时,所提呈的“建言十二事”,薄赋敛、息干戈、省力役,哪一样不是雄才大略,武周更是承前启后,可惜临了却不为李唐家的皇子皇孙所认同。
今日之事,纵为李隆基认可,高力士亦无异议,然事不过三,江采苹莫名隐隐感到,今个自己却是有些太过锋芒毕露了,这年头,倘若一个女人的才智敌得过百八十个男人的智谋,恐怕非但不为男人所欣赏,反而足以招人嫌恶。人怕出名猪怕壮,可谓话粗理不粗,这会儿坐下来独个静下心细忖量,江采苹更自觉刚才自个委实一时过于冲动了点,不该干涉过多,理当以人为镜才是。
转而一想,所幸适才一口婉谢掉了李隆基意在传召江仲逊北上京都一事,尽管“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但江采苹一直认为,在朝为官远不如在外闲云野鹤悠闲。虽说江仲逊一旦入朝为官,即便今下仅拜个一官半职在身,来日方长,不出三年,势必青云直上,不难位极人臣,却始终不是江采苹所求所愿之事,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女,江仲逊的为人处世之道,身为女儿,这些年来江采苹早已再知之甚详不过,脾性不阿的人根本就不宜在仕途上跌打滚爬。
如若江仲逊入京为官,平日里父女二人倒可互为依傍。遇事儿倒也多可有商有量,确实比远隔千山万水可多尽为人子女之孝。但树大招风,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这把双刃剑万一一个不慎,无疑是自己亲手架了把利刃在脖颈上,届时,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更为防不胜防。是以,如现下一般两地相隔而各自珍重未可知就不是尽了大孝。只不知,江仲逊时下过得如何。往后里时气凉寒日重,往年逢至深秋时节,江采苹总会找布庄为江仲逊多添两套厚衣衫,入宫这两个年头。也不晓得江仲逊有无自个上心,逢年过节的裁套新衣,只望那双老寒腿万莫旧疾复发便好。
有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江采苹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思乡心切,尤其是近半年里,历经过那般多事,越发思亲思乡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实乃人生大悲。但愿采盈可早一些返回江家,替己常绕江仲逊膝下。便也于愿足矣。
薛王丛近日一直未入宫来,至于采盈的现状,江采苹亦无从得知,唯有忍耐着静待,只道是风平浪静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三日一眨眼便已过去,圣谕一下,三宫六院的婢子一呼百应一应加入掖庭宫中赶至为戍边将士而备的冬衣,人多好办事,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才三日而已,已是赶制出三万余件冬衣,东南西北的儒医同是纷纷应征齐聚长安城,太常寺一日比一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了一番。
云儿针线活儿一贯拿手,赶上这种事,自当不容推诿,江采苹索性让云儿带了月儿一并专心至掖庭宫缝制冬衣,身边只留下彩儿侍奉左右。别看彩儿在庖厨是一把好手,细活上却不比粗活上手,便一连三日备下饭食跑腿,却也并无怨言,为此江采苹蛮欣慰,月儿、彩儿两人看似俱长进不小。
因冬衣备制的不少,前赴后继来应征的群医更是源源不断,不单解了眼下安北一带之急,李隆基干脆下诏,大唐边域全运抵冬衣、儒医,无一虚漏之地,如此一来,不光是有备无患,更显天恩浩荡,不失为是留芳万古一举。
一晃半月有余,眼看将至腊月门,梅林中的梅花已有几枝早发渐渐吐幽香,日光清冷的很,各宫各苑早早暖了炭盆在殿中暖着。暮钟敲响全城夜禁之后,宫闱局合夜的时辰日愈提早,内仆局一如往年及早为后.宫诸妃嫔的寝殿换了帐幔、烛台烛笼等物,奚官局依例给宫人发下衣物,整座皇宫俨然一派只待入冬之象。
是日,瞧着外面天晴风小,江采苹正欲出阁在梅林逛一逛,看是否多些梅枝新绽露头角,才唤云儿取过披风搭于肩,只见月儿已然引了一众妃嫔先一步迈入阁来。
来人有武贤仪、杜美人、郑才人、常才人,一进门,武贤仪便率然步向江采苹而来,一副急切不已之貌,好似火烧了眉毛般:“江梅妃在阁此事可就好办多了!”
江采苹心下巍巍一怔,看着面前的几个不请自来者,娥眉轻蹙带笑道:“究是何事竟劳武贤仪及诸姊一块儿登门?”
但见常才人嗤鼻一笑:“怎地连宫中出了这般大的乱子,江梅妃竟貌似毫不知情似的?如此可如何执掌得了后.宫?”
环目常才人、杜美人与郑才人,江采苹并未介怀常才人出言不逊,只笑靥自若的示意云儿道:“奉茶。”
“是。”云儿应声屈膝退下,退至一旁端茶倒水。
“江梅妃有闲情雅致吃茶,嫔妾可吃不下。”常才人极尽骄矜之色的白眼相向着云儿,顿了顿,才又细眉高挑道,“难不成江梅妃当真未听闻,日前运往安北的冬衣出了事一事?”
江采苹不由一愣,这几日闭阁未出门,倒还真不曾听说这件事。今早李隆基退朝摆驾梅阁来时,亦未说提过。
不无纳闷时分,但听郑才人细声细语道:“看来江采苹端的不知情。”边加以说释,边步上前来一步,“也不知是哪个贱婢一时思.春,竟胆敢私自于所缝制的冬衣之中,偷藏了首诗!时今个晌午,掖了袍中诗的冬衣,已被呈报回宫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