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妈妈怔怔的抬头,不解的看着蓝守海。
“若真是你主子的主意,她不需用你,她只消开口让二少女乃女乃床前侍疾就得了。”他声虽轻却重重的敲在容妈妈心上。
“老爷说了让二少女乃女乃静养,不许她出门的啊!”难道
“我在外打仗,她一个孝字压下来,她们小辈的真敢不从?”蓝守海冷哼,严氏不敢的,就算她脑子不清楚想要一意孤行,她身边的丫鬟及管事妈妈也会拦着她,严家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否则容穗也不会被严老夫人带走。
容妈妈惊恐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打算怎么做。
“容妈妈身为夫人陪房,却私心过重胆大妄为。”蓝守海朗声道,边直起身子走回原位坐下,“意图残害主家子嗣罪无可恕,又诿过至夫人身上,毁坏夫人名声,使夫人背上残害夫家血脉的恶名,此等刁奴实是留不得。”
委顿于地的容妈妈肝胆俱裂,老爷这么说,便是将她与夫人分隔开来,她想藉夫人保住自己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你到底不是蓝家奴仆。”蓝守海淡淡的说道,容妈妈不禁窃喜,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大总管及屋里的一众人等尽其皆诧异,不是吧?犯了这样的错,老爷还要放过她?
“你是夫人女乃娘的媳妇,身契在夫人手里。”蓝守海看着容妈妈的脸从狂喜骤变成惊恐,“夫人尚在静养,这等丑事不好让夫人知晓,去请严大爷。”
一个小厮忙往隔杖后去,容妈妈见到严大爷从后头出来,已经整个人呆傻,严大爷上前愤愤的踹了她一脚,“贱人!我严家待你不薄,你犯下如此重罪,还敢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真是可恨至极!”又狠踹她几脚,容妈妈躬身如虾痛彻心扉,却不敢申吟出声。
“此等贱婢,就算这么打死了,也是她活该。”严大爷愤然厉声道,边说又想上前再踹人。
“严大爷,这人,您就带回严家去处置吧!老爷今日回府是喜事,可不好见血。”大总管伸手拉住他,柔声的劝了几句。
严大爷忙躬身拱手称是,转头面对蓝守海,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舅兄有话直说就是。”蓝守海刻意看了一旁的滴漏。
严大爷轻咳两声,才道:“将军今日请家父母过来,不是仅为此事吧?”
蓝守海微笑,“确实不只此一桩。”
“可是与将军今日带回的幼子有关?”
“幼子?”蓝守海不解,大总管则上前轻声为蓝守海解惑,听完大总管所言,蓝守海轻笑出声,笑声浑厚绵长,严大爷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正待开口问时,蓝守海说话了。“今日回府时,我确实带了一名少年同行。”
隔杖后听闻此言,立时一阵骚动,蓝守海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少年乃是名孤儿,蒙十二殿下善心收容,将他安置在我父子身边习艺,日后要归殿边效命的。”
啊?
严大爷呆若木鸡不知该说什么,蓝守海一晒,示意大总管让人将容妈妈扠出去,然后请人将严家夫妻出来。
严大老爷扶着老妻出来,重新见礼就座后,严老夫人知道自己猜测错了,看向女婿的眼光就有些尴尬,蓝守海看着严大爷的手在淌血,也不多问指了个小厮扶着严大爷去上药。
命小厮上茶之后,大总管便领着屋里侍候的人退下,自己则与内院的总管嬷嬷亲自守在书房门口。
屋里严大老爷讪讪的跟女婿赔不是。“……都是管教不严,方才纵出此等刁奴来,女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严大老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严惩容妈妈。
蓝守海谢过严大老爷之后,看着严老夫人良久,直到严老夫人坐立难安,方才淡淡的道:“小婿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岳母。”
“你说,你说。”严大老爷迭声道。
“小婿今日回府,赫然听闻严家十九女欲入蓝家门为妾,且人已在府中安住数月。”
严大老爷闻言不敢置信的转头看老妻,严老夫人涨红了脸,别开头不敢看丈夫的脸。
“小婿方才正忙着招呼宾客之际,夫人使人来请,道是已为小婿备了美妾,就等着小婿回房。”蓝守海冷笑。“本来夫人美意小婿应当领受,不过,小婿曾言小女儿才去不久,身为人父岂有心情于此时纳妾寻欢,已然婉拒岳父美意,怎的夫人趁小婿打仗之时,将人领进府门,且未与小婿先打个招呼?”
严大老爷铁青着脸,双手紧握椅子两侧的扶手,严老夫人嗫嚅着道:“既是华娘的美意,女婿为何不亁脆领受下来……”
“当然不能领受,小婿领军作战岂有闲空收房纳妾,这若传出去,岂不让御史狠狠参小婿一本才怪,再说,没有卖身文书,那要迎娶进门为贵妾吗?既是如此,却是无媒无聘便悄然入府,也于礼不合,还有严十九姑娘的丫鬟向小婿的儿媳们求恳,请她们救救她家姑娘,因为夫人命容妈妈强压着已订亲事的族妹为妾。”蓝守海目光冷峻,看得严家二老面色羞惭低下头去,“传出去,小婿岂非成了恃强凌弱强夺人妻之辈?”
严大老爷唬地起身,朝严老夫人狠狠地赏了一巴掌,严老夫人摀着脸正待说话,他已咬牙切齿道:“我道三叔他们最近怎么安份了,不再上门纠缠,原来你已经背着我,帮着他们把人送过来了。”严大老爷气愤难消,坚决不答应让侄女儿进府为妾的妻子,竟然不知会他一声,便贸然行事,眼里可还有他这个丈夫在?
“老爷,我……华娘她……”严老夫人有口难言,她怎么说答应三房将侄女儿送进府,是怕女儿怨气难消息时,拿蓝慕越或两个媳妇出气!
适才女婿将容妈妈交由严家处置,就是摆明容妈妈的行为乃个人私欲所致,与女儿无关,若她说女儿怕女婿气容妈妈所为,才想把族妹给女婿收房,这岂不将是容妈妈所为与女儿扯上关系了吗?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次想说什么却又吞忍回去。
蓝守海神色不动静静的喝着茶,屋里仅有他手中的茶盖轻刮茶碗的声音,严老夫人抚着麻辣的脸颊,不知女婿打算如何处置女儿,戒慎地瞧着女婿的神色半晌,实是猜测不出他心中所想,最后只得推了推丈夫,示意他开口。
严大老爷怒火未消,不理会她,气鼓着脸端起茶碗来,大大的喝了一口。
“夫人在府中静养多时,似乎没有太大的进展,不如这样吧!就让她到庄子上去好好休养,也免得她在府里老是触景伤情。”蓝守海低声的道。
严老夫人立时跳了起来,就欲冲上前去与蓝守海理论。“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下人的面,我已给两位留了面子,难道真要小婿整个撕掳开来?”蓝守海目露嘲讽,直视着严老夫人问道,严老夫人微怔,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严大老爷却有所感,女婿这是在算总账了。
“去年甫传出四皇子欲为十二皇子订下慕越为妻,夫人便开始蠢动,她曾质问小婿为何不为慕雪打算,让慕雪订这门亲。”他语气讥刺,严大老爷羞惭的低下头去。
订亲事,那有女方上赶着的,更何况对方是皇子,慕雪才几岁,又是小的,岂有越过姐姐先为她订亲的理。“小婿斥责她一番后,见她不再提起,以为她死心了,没想到后来竟出了‘意外’。”
意外二字咬字特别的重,犹如两把重槌狠狠的敲在二老心上。
“慕雪死了,慕越受伤,后头还听说二舅兄失踪就在同一天,虽然邹知府那儿最后是以西夏余虐作祟,向二舅兄探听消息后,为免消息走漏,才将他掳去,最后杀了他作结,但其实并非仅只于此,邹知府卖了我个面子,为蓝、严家留了脸面。”
严大老爷没想到蓝守海与官府那边都已查明,咬着牙关别开头不敢面对女婿。严老夫人浑身冒冷汗,不敢再说话。
“想来岳母是知道的,夫人曾对着小女怒吼,指责为何死的不是她,还当着小女的面辱及家母,今日更做下逼妹为妾这种胡涂事来,再让她待在府里,只怕小婿日后出门,都得提着心办事,若有个不好,惹怒了皇上,到时不止蓝家一门得吃罪,怕是祸及九族……”
严大老爷一悚,蓝守海并没有说休妻,只说是让女儿去庄子静养,想来日后还有回府的希望,沉吟片刻便应下了,严老夫人不敢反驳了,因她没想到蓝守海连这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请岳母过两天再来……”蓝守海交代了说词,严老夫人垂头丧气的一一应下,严大老爷沉吟片刻问道:“我那个侄女儿……”这个侄女儿不赶紧弄出府去,万一真如女婿所说,害他被弹劾,女儿去了庄子之后,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一会儿就请两位带回去吧!”
严老夫人点了点头,与丈夫一起起身告辞,竟是没有探望严氏的意思。
蓝守海等他们走后,方才让大总管去通知夫人一声。
严氏在致澜院里左等右等,等不到去请丈夫的人回报,也没等到丈夫进门,让人去找容妈妈来,丫鬟竟道容妈妈被外院的管事请走了至今未归,严氏愤恨的砸了一整套薄胎白瓷彩绘茶具,犹不泄恨,连推了两个花几,上头的花瓶顺势倒下哗啦声一片,青柳几个不敢动也不敢劝,任凭东西就砸在身边也不敢躲,润福家的在外间里听得额角直跳,低声吩咐小丫鬟再去找找容妈妈,几个小丫鬟争先恐后逃命似的跑了出去,润福家的无言抬头看着头上的承尘,这样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