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府不久就接到消息,严氏在途中病了,病得还不轻,大女乃女乃给严家送消息去,严家叹人手不足,不能派人前去探看照顾,大女乃女乃便派了府中的嬷嬷带了药材及大夫赶去。
苏姨娘在西跨院里,甚得人心,甫进门不过月余,就已与几位姨娘们交好,也许是主母远离,姨娘们的心情好,常听到西跨里传来丝竹之声,二女乃女乃身边的大高嬷嬷每每听到,总是紧琐眉头。
以上这些消息,都是由媚儿供应的,慕越七月中旬休沐回来,府中的事大概都是由她告知,她的婚事已经定下,就在年后,平儿反而晚些,在她之后,何妈妈原是打算她的婚事一定下,就把她挪出去备嫁,免得被严氏的人盯着不放,但现在,严氏的人已经全数出府,蓝府里已无严家人,自然也就没人盯着媚儿了,何妈妈也就留着她仍然侍候慕越。
圆儿对媚儿的终身有着落颇为羡慕,平儿和媚儿都将出门子,雀儿便成了资历最深的大丫鬟,与圆儿自然的要好起来,看她那个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你放心,将来姑娘也会给你挑个好人家的。”
圆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与雀儿问道:“姑娘可说了想要提谁上来,下头的那几个一直问。”
“姑娘自有打算,你可别多事。”雀儿叮嘱她。
圆儿抿着嘴。“不能问啊?”
“不是不能问,只是姑娘要提谁,是姑娘做决定的,我们急什么?提谁上来不一样是侍候姑娘吗?”。
圆儿想了想,“那是。不管提谁上来,都一样是侍候姑娘。”
许是平儿、媚儿的婚期已定,何妈妈觉得是该挑人让平儿先带着教一教,便与慕越商量。
“女乃娘觉得要提谁上来?”慕越端着茶碗,想着佟军师给的功课。
“草儿您看如何?”
慕越心不在焉的道:“草儿接媚儿吗?”。
何妈妈微怔,想了想,也对,草儿年前才提上三等的,若是越过其他人,直接要来接平儿。难免会有人不服。“是,您看谁来接平儿的差事?”
“圆儿呗!平儿、媚儿都出去了,就她和雀儿资格老,自然是提她上来补平儿的缺。”
慕越话声方落,何妈妈便失笑出声。“可不是,女乃娘倒忘了还有圆儿也能往上挪一挪。”
“如此一来,就不能只提草儿上来补二等的了,还得再提一个。女乃娘瞧瞧吧!如何都不成,就跟大嫂说,看是从家生院里再挑,还是从外头买。”
何妈妈点头自去处理了,慕越烦恼的抓抓头,将杯子拿来。在桌上摆开来,兀自想着要怎么解这个阵,平儿抱着刚收进来的衣服,看了一眼。便抿着嘴微笑,径去烫迭衣服。
思来想去解不开。慕越趿着鞋就往外走,平儿听见声响。忙追出来。“姑娘您要上那儿去?”
“我去找阿朔。”慕越头也没回的往外冲,平儿急忙又喊。“朔少爷出远门了,您忘啦?”
慕越经提醒才想起来,讪讪的转头回来。“我怎么给忘了。”
阿朔与六哥去永宁山庄了,六哥临行前,偷偷跟她说,三皇子从江南捎了六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给阿朔,听得她胃里直泛酸,六哥那个坏蛋可乐了,“捻酸吃醋啦?嘿嘿,妹,这可不行啊!阿朔是皇子,将来就算娶了正妃,还有两名侧妃及美人呢!”
“我才不是在捻酸吃醋咧!”狠狠的打了六哥一记,慕越别过脸打死才不承认。
蓝慕攸揉着肩膀,小心打量着妹妹的神情,然后才道:“我们是要去处置那六个美人儿,你放心吧!阿朔对她们没意思。”
慕越瞪他一眼,没说话。蓝慕攸也没想要她回答,径自哈哈大笑走了。
三皇子好大的手笔,一口气就送了六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之前他送美给四皇子,也不过两个而已,还连带着肚子里的一并折了,三皇子痛恨不已啊!慕越笑咧了嘴,转头对平儿交代。“去找大总管,让他再给我准备几张新地图,嗯,还有,再让他去翻翻,瞧瞧有没有漏掉没送过来的兵书。”
“是。”平儿应诺亲自走一趟外院,姑娘要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不过地图这种东西还是别让人代劳的好,毕竟大总管捎来的地图,听说都很不简单,她不止一次听见关姑娘、黄姑娘见着后惊呼,原本的快步往外院去的脚步,慢慢的缓下来,平儿抬头看看小径旁的大树,枝桠随风摇摆,发出沙沙声,她在这个家里待了这么久,真的就要从这儿嫁出去了?
日后就难以再见姑娘一面了……
雀儿领着草儿、文儿和叶儿到何妈妈跟前,何妈妈严肃的扫了她们一眼,“你们平儿姐姐和媚儿姐姐再过不久就要出门子去了,姑娘觉着你们几个不错,决定提你们几个,这些日子,就跟在雀儿身边学着吧!”何妈妈看她们几个一脸喜色,又板着脸好生训诫一番,才让她们下去。
何妈妈等她们走了,不由摇头叹气。“妈妈这是怎么了?”菊芳端着茶过来,雀儿则在一旁笑道:“妈妈是觉得她们几个没有咱们灵巧聪慧。”
何妈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菊芳掩嘴笑着,“你啊!你这张嘴。”何妈妈忙把茶咽下,指着雀儿笑骂。
“何妈妈身边只剩菊芳一个,也不够使吧!”雀儿提醒何妈妈。
“是啊!”何妈妈叹道:“自她姐妹病了,就剩她一个帮着我,也是累着她了。”
菊芳想起因病被送走,不多日便过世的小姐妹,不禁红了眼眶。
“何妈妈,您和姑娘把草儿她们几个往上提,小丫鬟的人就不够使了。”
何妈妈点点头。“我去跟姑娘说说,家里这阵子只怕要添不少人。”说做就做,何妈妈也不拖延,起身就去寻慕越说去,去到堂屋却不见慕越人影,小丫鬟指了书室道:“姑娘让平儿姐姐去找大总管,自己就往书室去了。”
何妈妈转往书室去,书室近来有不少改变,新添了张长书案,上头摆了不少东西。有地图摊在桌案上,还在上头铺了层薄纸,写了不少注记,更有兵册,一摞摞放在边儿上,何妈妈进来时,慕越正站在长案边上,看着摊着的地图。
“姑娘。”
“嗯。”慕越头也没抬。漫应了一声。
何妈妈轻叹口气拉了张杌子坐下,径自开口说起院中人事的安排来,待说完了,慕越才淡淡的应了声。
“姑娘啊!这次挑的人,可能将来要随你出阁的。”何妈妈忍不住提醒一句。
慕越这才回头来。“出阁?急什么,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何妈妈语塞。“换了庚帖之后,没下聘,都作不得真。”
何妈妈瞪着她女乃大的姑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也不怕……听了难受?”能委屈自个儿待在蓝府里头,这十二皇子用心良苦啊!
慕越听了想笑。“女乃娘。我知道你觉得他委屈了,可是他在咱们家。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而且他还成了他四哥的一颗活棋呢!说来,是他们兄弟要谢咱们,可不是咱们要谢他们喔!”
何妈妈不懂,慕越也不多作解释,只道:“女乃娘和大嫂看着挑人吧!挑进来后,不成,就再换,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越接触的人多了,再亲见青柳的转变,虽不知她何以会走到这一步,但想想自己,自己的转变也不少,何妈妈虽没提,但自她重生后,何妈妈有多少次欣慰她不再冲动行事,不再轻易随蓝慕绢的挑衅起舞,替她出头,去与程湘湘对仗。
重生前,她被重重不熟悉的规矩打击得失了自信,重生后,她谨记前生的挫败,小心谨慎的应对,纵使痛恨严氏,她面对严氏时,都要强忍着想打爆她头的冲动,理法上,严氏是她的母亲,她不能对之不敬,不然即为不孝,所以她忍。
得知祖母要带严氏回京时,她冲到大营去找父亲。
父亲温文一笑,“你可知严氏是你祖母做主娶的?”
“知道。”慕越皱着眉头。“她做了那么错事,就这么轻放她?”
蓝守海嘴角的笑纹不改,一股冷意却爬上慕越的背。
“我与你母亲两情相悦,成亲之后,分隔两地,思念甚深,但你祖母却道,蓝家的媳妇进门没在公婆跟前侍候,不合规矩,强将你母亲留下,又从京里送了丫鬟过来侍候,当时你母覫正有你大哥,你二伯母在她跟前嚼舌根,你母亲一时冲动便来寻我了。”
“祖母肯定很生气。”慕越未加思索便道。
蓝守海颌首,“你母亲过世之后,她恐我思念过甚,会丢下你们不管,便强逼着我娶严氏为妻,严氏为人善妒小气,爱使小性子,那年她做下那般滔天大错,我本就可以休妻,甚至报她个暴毙也成,事实上,我也确实命人下手了,不过他们还没动手,严家的族人便先下重手,他们心狠,不止要严氏的命,连你两个嫂嫂的命都想要。”
慕越想到那年施腊八粥的事,“那个粥棚?”
“对。我们家的人当下就以保护你两个嫂嫂为优先,严氏虽逃过那一劫,却伤了身子。”
“严氏是严家的人啊!他们为什么……”
蓝守海温和一笑为女儿解疑。“严家因严氏而获利,但这甜头只他们一家独享,族里的人只能眼红,他们抓住了严氏与她二哥的把柄,想要分一杯羹,严家大老爷原本不愿,后来碍于有把柄在人手上,想逼要我纳严家女为妾,不果,那些人便想要干脆将严氏除了,连带你两个嫂嫂,如此,待孝期过,他们一口气就能往我们家塞三个严家女。”
慕越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严家人当我们蓝家是什么?泥塑土偶,由得他们操弄?”
蓝守海淡淡的微笑,伸手摩挲着女儿的头。“那您为何一直忍着严……”
“因为你和你六哥还没成亲,所以她现在不能死,她死了,你们两个得为她守孝,会耽误你们两个的终身,而且她也不配!但不能休,休了她,爹那些对头们,会刨土三尺找原因。”
以前的慕越不懂,现在她跟在佟军师身边修习,发现原来,她爹掌理着西宁大营并非没有敌人的,这些敌人不是外族,而是自己人,有如黄指挥使那样的小人,也有朝臣主和,认为父亲的手段太过的文官,这些人都恨不得将父亲扯下去。
“您早就可以把她送去京城了,不是吗?”。
“傻丫头,那样子动手脚就容易启人疑窦,再说,不论严氏如何可恶,她总还是我的夫人,送她回京的人都是下人,她若在路上一嚷嚷……”
慕越巴着父亲又问:“您把她交给祖母,有祖母这长辈一路压制着她,她身边如今已无亲信之人可用,就连嫁奁都己拨回严家去,她连要收买人都无钱可使。”
“你这是心软了?想想她可是想亲眼看着你死。”想到严氏的作为,蓝守海便恨不得生剜了她,亏得他生生忍了这么些年。
慕越叹息一声,觉得父亲好可怜。“这次,多亏了阿朔。”
“咦?”慕越惊讶的抬头看父亲。
“他命顾嬷嬷捎信给你祖母,由她这么一个外人来说咱们的委屈,你祖母自然就坐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