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龚夫人满心不悦,想寻人诲气,然有了皇帝送礼在前,她已不敢明目张胆的找慕越撒气了。
就算现在蓝守海兄弟的官阶较龚尚书低,再加上那则流言有损她女儿清誉,她想藉此找蓝家麻烦,以她来看再合理不过。但蓝慕越是皇帝的准儿媳,且皇帝似乎没打算换人当顺王妃,顺王也像会抗旨来改娶自家女儿,那她若再拿此撒气,想要逼蓝家抗旨,好挽回她女儿清誉,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龚夫人一张脸由青转白,暗恼自己怎么会鬼迷了心窍,以为此事能行?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将手中的罗帕绞成了麻花,
一旁的侍郎夫人互推搡了一会,总算那个年约五十,穿着深褐妆花缎褙子的侍郎夫人上前开口劝道:“龚夫人这儿风凉,咱们还是赶紧进花厅去吧!”
另一名年龄较轻,约二十出头穿着玫瑰色缂丝衣裙的侍郎夫人,也跟着柔声劝了几句,见龚夫人听若未闻一个劲儿的发怔,她们两不由瞅了龚珍珠一眼,龚珍珠张口跟着劝了,龚夫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名年纪稍长的侍郎夫人见状,沉吟半刻便道:“龚夫人哪!这儿天寒地冻的,我们三个老骨头没事,可龚小姐这花骨朵似的小人儿可要被冻僵啦!”
龚珍珠闻言一怔张口欲言,却让年轻的那位侍郎夫人拦了。“别忙,龚小姐放心,龚夫人视小姐如珠如宝,怎忍心让您受了风寒?再说。紧接着就是三月三迎春宴,若是感了风寒……”
迎春宴是京城里的一大盛事。不用侍郎夫人提醒,龚夫人也知此事重大,女儿因流言所扰,无端名声受牵连,若自蓝府家去后病了,不晓得会被人传得有多难听啊!龚珍珠一悚,想到流言、皇帝送的汗血宝马,自己母女偏在场,要是回去后她病下。那,那流言会怎么传?光想她就觉头皮发麻。
龚夫人回过神。连忙携女儿随管事媳妇回蓝府待客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头衣香鬓影莺声燕语,众女眷都在谈论皇帝送给慕越的礼,一名武官夫人性子爽朗嗓门洪亮,龚家母女才走到廊下,就听到她呵呵笑道:“哎唷!我说陛下真是懂得送礼,我家那口子年前才说,口外的马场好不容易养成了几匹宝马,也不知谁有那福气。能得这般珍稀的宝马。没想到咱们七姑娘就是个有福气的!”
“可不是!皇上这礼送的好,都说宝剑赠英雄,咱们七姑娘不让须眉。皇上就送宝马以酬英雄!”
慕越落落大方的坐在祖母身边,面对这些贵妇们的称赞,只淡笑以对,众人问她话,她先看蓝老夫人,见祖母颌首,她才浅笑的回答,有些问到西宁卫的生活苦不苦,只见她从容的道:“与京城相比,那自是有许多不便的,不过近年来托皇上洪福,开放了许多商队往北胡行商,宁夏城成了行商聚集之地,焰族、拜月族、北胡及蛮族的衣饰、首饰、农作都很容易取得,虽及不上京里的繁华,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说得兴起,眉飞色舞的模样,倒与她先前乖巧默然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过她声脆音亮如数家珍般的细数宁夏一地之美,倒让这些贵夫人们听了心生向往,在坐的夫人们真真正正是京里土生土长的少,多的是随夫赴任,最近才回京述职或就任的,就连几位勋贵夫人想到年轻时,随父亲、丈夫在外放时的日子,也不禁对慕越形容中那自由的生活有些艳羡。
慕越引了话头,便坐回蓝老夫人身边去,蓝二夫人因为女儿回来,给她带东西,所以来的有些迟,她走到小花厅外,见龚夫人母女与两位侍郎夫人站在廊下,堆满了笑上前攀谈,蓝慕意与蓝慕金姐妹尾随在后,看到龚夫人脸色颇不好看,蓝慕葭朝两个妹妹使了个眼色,三人分头行事,“卫夫人怎么站在外头?要看景啊!不急在这会儿,您可收到迎春宴的帖子了?”
“黄夫人安,哎呀!怎么手这么冰啊!”蓝慕金转头斥责一旁的小丫鬟,“快帮黄夫人的手炉添些炭,你们几个就这么当差的?回头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鬟怯怯的上前接过蓝慕金手里的珐琅镶金手炉,朝黄夫人福了福,便拔腿往一旁的耳房去,蓝慕意则是扶了龚珍珠,“妹妹就算贪看春景,也得掂量下天候,你年轻受得住,却怎好让你娘在外头受寒?”
姐妹三个分别将人请进小花厅,蓝二夫人见女儿言行得体,颇为得意的对龚夫人道:“哎!我这丫头成亲后,总算懂得人情世故了,老天保佑!我就怕她什么都不懂,去了婆家讨不了公婆欢心……”
龚夫人硬扯出笑容来,心思随着蓝二夫人的话飘远,女儿自小就被她娇宠着,此前她就为了挑女婿费尽心思,丈夫也挑花了眼,朝中家有适龄子侄的人家,他们夫妻都一一衡量过,可是有根基的人家,通常长辈都不好应付,根基厚、长辈好相处的,后生却不成材,她要挑人家,人家也挑她家,龚家是世代书香,但考运不佳,龚尚书年轻时也是受挫几回,才考上进士,儿子却是了得,龚夫人觉得儿子前程好,为他挑媳妇时是挑花了眼,还放话出去,订得那许多条件。
如今掉换过来,她相中的人家拿捏着这个挑龚珍珠了,德言容功、家世、嫁奁……,龚夫人是后悔不已,当初怎么开出那些条件给中人,却忘了要求对方封口,竟然让她们把话给传了出去,每每思及此,就让龚夫人扼腕不已。
蓝二夫人压根没注意龚夫人在想什么,尽顾着数落蓝慕意的夫家,龚夫人没听进去,不代表坐在一旁的人也没听见,就见坐在旁边方桌的几位夫人脸色骤变,奉茶的小丫鬟见不对劲,侧耳倾听了几句后,奉完茶连忙抱着茶盘去跟蓝慕葭咬耳根子。
蓝慕葭听完了之后,低头思量了下,对小丫鬟吩咐了几句,小丫鬟点头跑走后,蓝慕金抬袖掩唇打了个呵欠,走到蓝慕葭身边,见那小丫鬟与长姐咬耳朵,这会见她来,竟顾不得与自己福礼,就跑走了,纳闷的问:“这是怎么了?青竹这丫头见了我,竟装着没看到?”
蓝慕葭道:“没事,我让她去办事,她急着呢!”
“这个时候有什么事要她去办的?姐姐定是凶她了,瞧她吓得!”
“与我没关系,她是急着去阻止二婶继续开罪人。”姐妹两正说着,就算到厅堂对面,那小丫鬟从屏风从转出来,状似无意的踫了龚夫人一下,龚夫人一个趔趄手里的茶盏便拿歪了,她急着想稳住手里的茶盏,那里头的茶水可烫人了,这要给泼满身岂不痛死?也因此她的手肘就撞着了正高谈阔论,得罪人而不自知的蓝二夫人。
二夫人怔愣了下,张嘴就要骂人,忽觉衣袖让人扯了下,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丫鬟,只见小丫鬟朝她呶呶嘴,她循线望去,见着婆母面沉如水正望着她,她心里一惊立时讪讪的说了几句破碎的场面话,便扯着小丫鬟离去。
“二婶又在那里编派意妹妹夫家,难道她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吗?”。蓝慕葭远远的瞧着蓝二夫人离去,心里犹不快的道。
“她可能忘了,坐在旁边的那几位,都是意姐姐婆家的亲戚。”不过更可能的是,她们这位二婶压根就不记得人家吧!“也怪不得她,她也没用心留意过女婿家里有些什么亲戚。”蓝慕金撇下了嘴角。
“跟你意姐姐提醒一声吧!免得回去莫名其妙地挨骂,却不知她娘替她结的仇。”
蓝二夫人给女儿惹祸,当然是由蓝慕意去收拾,她们是隔房的侄女,要真去提醒她,说不定又会被她在背后数落。
而厅里上首坐着的是蓝老夫人和大夫人,慕越原是坐在老夫人身边,后来有几位夫人拉她过去说话,说了几句话后,她便借口更衣溜了出来,再回来时,她便寻了个锦墩坐在老夫人身后。
因为蓝二夫人的动静,让白露注意到龚家母女,她悄悄的提醒慕越,慕越打量了一下,龚珍珠确实是个美人儿,肤白胜雪吹弹可破,眉目如画秀发如云,个头娇小玲珑,偎在龚夫人身边,倒是个我见犹怜的娇姑娘。
“她们怎么脸色这么差?”慕越问,白露瞧了会便道:“可能是不好意思进屋来,又不好直接回去,只好站在外头吹冷风了!”
慕越点点头。“让人去提醒大夫人一声,方才大家都在外头吹了寒风,花厅里虽有热茶喝,总比不得热辣的姜汤来得暖和。”
“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丫鬟们送上热烫香甜的桂花姜汤,蓝大夫人瞧瞧时间,便起身请众人入席,蓝老夫人由慕越扶着,带头去了小花厅旁的宴席,蓝大夫人心思灵巧,宴席的座次倒是日日不同,前一日是几张大圆桌,相熟要好的约了坐一桌,今日兴许是因多了几位位居高位的文官夫人,便是设两人一小桌的席次,免除了不相熟的人得坐在同桌,话不投机的宭境。
不过也苦了龚夫人,她就想能与慕越单独说上话,偏偏人家防她防得紧,压根不给她有机会接近这个侄女儿。
龚夫人是有苦说不出啊!一开始她是想藉流言逼退慕越,好给她女儿让路,后来是想跟她求个情,想托她帮忙,传话给顺王,声明她家绝对无意高攀,可是蓝大夫人确实是管家能手,就算在蓝府赴宴,来者是客,不让你接近不该接近的人,你就只能远远的望着人兴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