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用过午饭后,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没多久功夫,就听到滴滴答答的细雨声,雀儿点了灯走进屋里,草儿在一旁拍着胸口庆幸道:“幸好,今儿一早看到长了云脚,我就让她们把衣服绞干些,午饭前就把干了的衣服收下来,不然,这会儿才去,衣服全都湿了。”
平儿朝她笑了下,“就你机灵。”
“嘿嘿!那是平儿姐姐教的好。”
“得,你们两个别在我们面前互拍捧了!”雀儿笑着把羊角宫灯放到炕几上,慕越坐在炕上看书,见她掌灯过来,便抬头问:“吃过饭了?”
“吃过了,方才奴婢去看过顾嬷嬷和何妈妈,她们两刚用过饭,小丫鬟在给顾嬷嬷烫脚呢!”
“嗯,记得盯着人帮顾嬷嬷烫脚。”顾嬷嬷在宫里待久了,虽然是出宫时是体面的嬷嬷,但那是自小打熬得来的,自她六岁进宫,从不识字的小宫女一直做到教引嬷嬷,其中的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在宫中时不时下跪,因此她的双膝早就患病,遇到气候一变,她的脚就疼痛难耐,慕越请罗大方开药给她,此次回京,远大女乃女乃请罗大夫再为她诊治,新换了药方,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成效。
“知道。”雀儿点头,“顾嬷嬷会跟过去王府实在太好了,奴婢听说王府里侍候的人都是宫里出来的,那规矩、礼仪肯定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是当然。”平儿与圆儿正在分线,要帮慕越绣条腰带。
“你们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宫里出来又怎样,她们学得来,你们也不差啊!别还没见到人,就先自己胆怯了。你家姑娘要是也这样,那打仗的时候还没对垒就先怯战,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儿了。”慕越头也没抬的说。
几个丫鬟点头应是。夏香端着姜汤进屋来,见大家都在忙着,便笑着招呼道:“姑娘,小厨房的嬷嬷看下了雨,便熬姜汤给大家喝。”
“她倒是有心了,大家先停停手,喝碗姜汤去寒吧!”慕越又问:“可给大女乃女乃她们送去了?”
“都送了。您放心,两位小少爷还养着,要是再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姜汤一煮好。就先送过去了。”夏香知道姑娘很是关切两位小少爷,从小厨房过来时,便问过此事,幸好她问了,姑娘这一开口,自己才有话能回。
“那就好。”
雨势逐渐变强,风也刮得窗棂吱嘎作响,不远处还传来轰隆雷声,震得人心头难受。白露和琉珑坐在平儿身边,看她绣腰带,圆儿则带着草儿在烫慕越的衣服,夏香又去小厨房了,雀儿坐在慕越身边,低声的说着这两天。二夫人那边的情况。
听着听着,慕越转头看向窗外,美人蕉被风雨打得低头避难,种在花盆里的玫瑰、牡丹早就被小丫鬟搬到了廊下,雨水倒是没有打进游廊里,倒是顺着檐廊串成雨帘将院里的花木掩在其中,迷蒙一片如在梦中。
阿朔还没回京,也不知他究竟去那了?
当雨开始滴答作响时,东方朔领着亲卫正好入东便门,见雨势尚小,他们也不找地方避雨,直接往顺王府赶,一进顺王府大门,雷声作响,轰隆一声几乎把他们跨下的健马惊得跳起来,幸而众人皆是骑术精良,立刻把马控制住。
东方朔利落的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迎上来的小厮,“小心侍候。”
“是。”小厮们穿着蓑衣把马儿带走,门房哈腰上前道:“王爷先到厢房里歇歇吧!小的这就命人去备轿。”
“嗯。”东方朔漫应一声,领头大步进了门房旁,专供客人上门暂歇的厢房,亲卫们也跟在身后,进了厢房,大家分了主次落坐,亲卫统领卫祥生笑嘻嘻的对东方朔道:“王爷这次可踹了那位爷两个窝,又拔了不少他的人,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也不过是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地方,你们可别得意忘形了。”东方朔淡淡的道,没有在那里发现豫王,却抓了不少他的人。
“卑职们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王爷,这事隐龙卫自己就能做了,为何要您亲自动手呢?”虽然能出去显显身手,但卫祥生就是不明白。
另一个亲卫张虎则道:“皇帝老爷让王爷出马,那是看重咱们王爷呗!”他的兄长张龙却道:“皇上该不会是不信任河州府的人吧?”
他们这一趟去了京城北边的河州府,豫王妃的陪嫁庄子就在那里,五个陪嫁庄子中,有两个暗藏玄机,从外观看仅是寻常庄子,走进去后,才发现,那里头暗藏兵马,只是不知当日豫王谋反,这两个庄子,一个藏了一千余人,另一个藏近三千人,却都没动静,宫变弭平后,他们也不曾动作。
东方朔离京后,带着亲卫自奔河州府,调动河州三卫所兵马,分成两方同时拿下这两个庄子,事情办得很顺利,东方朔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究竟是那里有问题?
“王爷?”众人说了一阵子后,发现主子似乎神魂不属,朝卫祥生呶了呶嘴,卫祥生只得轻声唤着。
东方朔回过神,朝他们笑了下,“没事,只是有点事想不通。”他没解释自己何事想不通,径直朝屋里侍候的小厮吩咐道:“一会儿让纪先生到内书房见我。”
“是。”小厮应声退下,不久门房领了暖轿来接顺王,东方朔让人安排招呼亲卫们回房去歇息,然后便上暖轿回内院去了。
暖轿里,黎内官低声的与东方朔回报这几日府里的动静,“……王爷那日把巧兰送回内府后,曾有人去见她。那人一走,巧兰就暴毙了。”
“哦?是谁的人去见她?”
“是……贤妃的人。”
“贤妃?”东方朔颇感讶异,“贤妃只有女儿,为何要往我身边安插人?”
黎内官摇摇头:“这卑职也不懂。贤妃一直不掺和皇子们的事,却不知此次为何要往咱们府里伸手。”
“让人去查查她的娘家人,看看是否与豫王有往来。”
“是。对了,蓝府二夫人的表妹去蓝府之后,将她家两个女儿硬留在蓝家。”
说到蓝府的事,黎内官可以明显感觉到主子的情绪好了一些。
“这几日没忘了给她送东西去吧?”
“都送去了,慕越姑娘身边的丫鬟还问了卑职。”
东方朔嘴角微翘,问:“问你什么?”
“问您上那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肯定不是她主子要她问的。”东方朔很肯定的道。
黎内官却不懂了。“怎么不是慕越姑娘让她问的?”
“只怕她还恼我了。又怎么会让人问我的行踪。”东方朔想到自己借故负气离京一事,只怕京里都传开了吧!“巧兰被丢回内府的事,可传开了?”
“没有,应是皇上和太子连手压下了。”
东方朔漫应一声,转头看向雨中的顺王府。暖轿以平稳的速度前进,不一会儿功夫,就进了二门,黎内官原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暖轿停在正院门前,东方朔下了暖轿,径自上了抄手游廊,长袍翻飞步履沈稳。在廊下搬弄花盆的宫人,还没反应过来下跪请安,顺王就已经越过他们,直往正房去。
黎内官朝他们匆匆摆手,追在顺王身后,侍候顺王更衣。换上崭新的玉白交领长衫,顺王双手利落一挽,将长发以玉簪绾起,黎内官每次看着主子身手这般利落打理好自己的仪容,就不免心疼掬泪,谁家的王爷会亲自动手给自己整肃仪容的啊!
偏偏他家王爷还习惯了,现在的他顶多让自己侍候他更衣,或是需要戴冠,或是穿戴朝服才会让他人动手,否则他一概自己来。他可怜的王爷,是被蓝将军虐待得有多惨啊!军官身边带着小厮侍候的多着呢!怎么到他家王爷就不成了呢?
他却不知,这并非是蓝守海要求的,而是东方朔自己觉得,他脸上那红斑时不时需要修补,他不想被人发现他的秘密,再有就是,他不想有人时时跟在他身边,那让他有被人监视的感觉。
这点却是他无法对黎内官明说的,当他失去视力时,他其他的感官都变强了,那段时间里,因为他瞎了,看不见,她们便明目张胆的违反他的意思,派了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深怕他与人接触,他明知她们说谎,却因自己眼瞎拿她们没办法,他的人投鼠忌器,怕她们对他再下毒手,也不敢明着与她们闹开来,所以他只能忍受着被人时时紧盯,连睡觉都不能放松的日子。
重生之后,他便不能忍受有人时时在身边侍候的日子,住进蓝府之后,总算让他如愿以偿,蓝守海被他说服了,没有派小厮、丫鬟侍候他,而他让王麻子这个侍卫充当管家,身边所用的人皆是他所熟悉的,慢慢的他才完全放松下来。
他不愿带着前生太多包袱活下去,可是有些事情,他就是摆月兑不了!不知越越会不会也这样?他不知越越是否怀疑过,他也是重生的,但他很高兴越越重生之后,并未对再嫁他一回有所排斥,为此,他还去庙里上香感谢众神!
他的越越最是宽宏大量,心地善良不记仇,重生一回后,仍不改其心,不像他,将前世待他们不好的人记得牢牢的,逮着了机会,就好好的回敬他们一番,宁王、秦王、安王都收到过他的大礼!
“王爷,可要通知慕越姑娘您回来了?”
“明日送东西去时,再说就好。”
“是,对了,蓝六爷护送北胡太子进京,应该就快到了!”
“怎么了吗?”。黎内官不是无故提及此事吧?
黎内官慢慢的道:“听说北胡太子有意将他妹妹嫁给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