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八月,风还是有些闷热,李明秀边走进二房,边拿着帕子不断在额头、颈项间抹汗,她睃了走在身边的春意一眼,见她脸上似乎柔滑无汗,不免有些妒意,“你用的是什么香粉,怎么一滴汗也不见?”
春意垂了眼低声道:“婢子那用得起香粉,不过是用清水洗过罢了!”
李明秀不信,但春意不说,她也拿她没辙。说话间已来到二房堂屋,小丫鬟挑了帘请她进屋,李明秀丢了句回去再说,然后扬高下颌进屋去,春意低着头掩住脸上的不屑,跟在李明秀之后也进了屋,小丫鬟把门帘压好,站到一旁去支着耳朵偷听着里头的对话。
李明秀进了屋才发现,二夫人不在,坐在上首的是蓝慕意,下头坐着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年轻媳妇,那媳妇子看她进来,连忙起身与她见礼,李明秀避也未避的受了一礼,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言问道:“你来干么?”
“回表小姐的话,老爷命我来看看两位表小姐的情况。”那管事媳妇抬眼看着自家表小姐一眼,见她面露不快,却半句问及老太太及几位少爷的情况,心里有些寒,亏得老太太和几位少爷都是被李家拖累的,算起来也是亲骨肉一家亲的,她明知老太太被气得偏瘫,大少爷那口气现在就靠药吊着,见自己来,她却连问一句都不曾。
“你看到了,我在这儿很好,不用他们操心。对了,你回去跟我舅舅们说,让他们赶紧帮帮我爹吧!总不好让我爹一直关在牢里吧!”管事媳妇微怔,见李明秀脸色一沉,连忙笑着应道:“是,奴婢知道了,回去就跟老爷们说。”
跟着又问了几句李明清的事。李明秀心系顺王,想赶着去老夫人房里,找个机会见他,对管事媳妇的问话就显得非常不耐烦。
管事媳妇见状心里暗道。问自家这位表小姐,还不如问上头坐着这位表小姐呢!一样都是表小姐,可蓝慕意对表妹可比她亲姐要关心得多。
能被主人派出府来办事的仆妇,就没一个眼色不好的,不然一个不小心在外头得罪了人,受罪的可是主人,因此这位管事媳妇明白的很。虽然不愿自家主子把这位表小姐接回去,但也万万没有把人放在已出嫁还守了寡的表妹家的理。
几位太太又吵又闹,可说不过几位老爷们,若姑老爷的官司还摆不平,两位表小姐也不能让她们在蓝府一直住下去。
想到这儿,管事媳妇便对李明秀道:“奴婢来时,老爷们说了,让大表小姐整理整理。明日就派人过来接二位表小姐回去。”
“回去?回那儿去?”李明秀一听跳了起来,拉着管事媳妇的衣襟问。
蓝慕意没想到李明秀这般粗鲁,吓得轻叫了声。她身边的丫鬟也吓了一跳,忙要上去劝,蓝慕意却看到春意离得最近,却一动也不动,当下喝斥道:“春意,还不快拦着你家小姐。”
春意这才如梦初醒,急急上前拉扯李明秀,谁知李明秀犯了浑,揪着管事媳妇不肯放,管事媳妇压根没想到这位表小姐全有这般举动。被吓蒙了,又被李明秀扯着用力摇晃,她只觉鼻间吸不到气,胸口被揪得难受,整个人被摇得七晕八素,忽地一阵作恶。一股甜腥涌上喉头,她忙伸双手想格开李明秀的手,发现弄不开,她连忙抬高手堵住嘴,可是却挡不住胃间翻涌上来的酸水。
哇的一声。
所有人的动作像是静止了一般,李明秀被秽物喷了满头脸,春意也遭了殃,就连蓝慕意的几个丫鬟也被喷到了一些。
“然后呢?然后呢?”草儿她们催着雀儿往下说,雀儿看慕越一眼,见慕越点头示意她接着说,她才道:“慕意姑女乃女乃自己也给吓到了,一阵作恶,幸好她没吐,但那管事媳妇可惨了,哇的一声,还没完呢!她趁李大表小姐松手,冲出去在台阶下吐得晕过去,幸而姑女乃女乃身边的一个嬷嬷开了口,让人服侍李大表小姐去洗漱更衣,几个被波及的丫鬟也去清洗,让粗使婆子们进来清扫干净,又让人小心的把慕意姑女乃女乃扶进去二夫人房里歇着。”
“二伯母回去肯定气坏了!”
“姑娘可猜错了,二夫人喜坏了!”
众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叹声,“这是为啥?”
“慕意姑女乃女乃歇下后,一直觉得不舒服,那个管事媳妇又晕过去,二夫人便让人请大夫来诊脉,怕李大表小姐把人摇坏了,谁知大夫一来,说,双喜临门,那管事媳妇和慕意姑女乃女乃都有喜了。”
慕越一听笑道:“那就难怪二伯母要喜坏了,她可是盼着慕意姐姐有孕很久了呢!”
“可不是,不过大夫说,那管事媳妇有些不好,怕是动了胎气,二夫人就让她在府里住下休养两日,又派总管去跟表舅爷说一声。”
二夫人真是招谁惹谁了?李明秀出手粗暴,伤了舅家的管事媳妇,却连累二夫人要出面收拾,众丫鬟都为二夫人一掬同情之泪。
只有何妈妈暗道,活该,谁让她当年在老夫人面前给夫人使绊子上眼药,这表姑太太不就是她自己招惹来的吗?活该。
慕越听到李明秀的舅家,明天就要派人接她们姐妹走,心里一动,想到今晚的家宴,不觉皱起眉头来,思来想去,再把何妈妈请来商讨一番,最后决定,派人赶紧把秋月几个找过来。
慕越的亲卫是女子,就算当值留守也不好住外院,因此慕越这儿还要安置她们,只是白天,她们有时会出去办事,所以不在院子里,而护送六女乃女乃回府的亲卫们,慕越则是早吩咐大总管,让她们将人一送到,就回顺王府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故而现在她要用人,就得赶紧派人去把人找回来。
未随蓝慕远去接人的秋月她们。因住在慕越院子里,故对李明秀的事都知之甚详,慕越派她们出去查访,也是关于李家的事。因此一听慕越找她们,再听到晚上家宴,顺王来访,她们几个心里有了底,待见了慕越,知她要留她们夜里守着院子,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主子放心。卑职定会守好院子的。”秋月道。
身形微胖的陈玲玲心思最是慎密,“主子,您看我们是不是将整个院子都看着比较好?”
瘦高个儿,脸上有点点白斑的古子平问:“看着整个院子,我们的人够吗?”。
“我觉得,她来,也可能不是单为主子而来。”陈玲玲若有所思的道。
“往下说。”
“咱们这整个院子里,看来最吸引李小姐的。无非是姑娘的嫁妆,看起来她也碓实是冲着这些而来,但是。三房的院子里,可不是只有主子而已,还有远大爷、攸六爷……”
还有她爹的衣物,及用惯的东西。
“若只有李大小姐,倒也还罢了,偏偏添了一个春意。”陈玲玲看着慕越的眼睛道。
慕越心里顿时掀起风浪,如果只偷盗她的东西倒还罢了,如果是往父亲或哥哥们那里,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你们立刻派人去顺王府,把徐蕙、张宜福、黄芳她们全找来。把整个院子给我看好了,记得,要人赃俱获,我不想让人有喊冤的机会。”
“是。”
是夜,蓝府家宴,蓝慕意的好消息。让她是席间人人打趣的对象,家里三位姑女乃女乃都有孕在身,老夫人最是高兴,心情一好,便问攸六女乃女乃何时也给她添个曾孙,其他人也跟着凑趣,把面薄的攸六女乃女乃羞的粉脸红艳似血,看来更加娇美可人。
李明秀因闹了事,被拘在房里不许出来,李明清与蓝以蘅坐在在一起,心里是既高兴姐姐不在眼前,让人不痛快,又难过这样的场合,姐姐被拘在房里头。
蓝以齐他们因还在养伤,吃了点东西,就让女乃娘、丫鬟们送回房去,蓝慕远兄弟在里头陪老夫人吃了几道菜,便被老太爷请到外院去了。
老夫人房里的家宴,便全是女眷,因有三位孕妇,老夫人不让她们喝酒,也怕酒气熏了她们,大家就以茶代酒,倒也吃喝得尽兴。
散席时,老夫人拖着攸六女乃女乃的手,轻声叮嘱她,要夫妻和睦,尽早开枝散叶云云,把攸六女乃女乃又逗得羞红脸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和二夫人两妯娌侍候老夫人去歇下,老夫人让小辈们自行回房。
蓝慕葭拉着蓝慕意去她房里说话,远大女乃女乃就笑着道:“哎呀!慕葭妹妹要跟慕意妹妹面授机宜啊!那我这做嫂子的,也得尽尽心,多教导弟妹才是,六弟妹待会儿到我房里,咱们好好的说说话。”
蓝慕葭原是有意拉蓝慕意去自己房里歇下,免得回去见了李明秀,心里头不痛快,蓝慕意则有些尴尬,自家表妹的言行,让她觉得丢脸,可是又没合理的借口不回去,蓝慕葭相邀,她觉得做得太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远大女乃女乃这么一说,把话题转开了,她觉得肩头一轻,笑容甜美的对攸六女乃女乃道:“远大嫂子最好了,有她手把手的教你,肯定受益良多。”
攸六女乃女乃从头到尾,一个劲儿的傻笑,她今天刚到府里,谁是谁都还没记清楚,自然也不明白,蓝慕葭为何要拉着蓝慕意去大房,远大女乃女乃还在和蓝慕葭她们说话,她不禁将眼睛望向慕越,希望她为自己解惑。
见大嫂与蓝慕葭她们往前走了几步,她便往慕越这儿过来。
慕越身边的丫鬟正在跟她禀事,“……当场逮到她了,她们还真是不安好心眼……”这是在说什么?
攸六女乃女乃情不自禁的往前走,想到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那个在禀事的丫鬟看到她走来,便住嘴不说了。
“六女乃女乃。”丫鬟们朝她福了福,慕越笑着喊她:“六嫂,这一路可是累坏了吧?一会儿回去,就能好好休息了。”
攸六女乃女乃点了头,身子是真的累,但心情却是出奇的好,丈夫丝毫不理会北胡公主的示好,而且还很厌恶她,丈夫和大伯把北胡太子他们送到,顺王就跟着他们一道回府,足可见亲厚,想来小姑的亲事也没问题,一路提着心吊着胆,终于可以放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