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远大女乃女乃带着罗大夫和明师父一起过来看慕越,罗大夫自慕越一出娘胎,就是他照看的,实是与自家孙女儿没两样,看到她现在憔悴样儿,心底是又急又恼,“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儿啦!明老头,你徒儿是怎么照看媳妇儿的?啊?怎么好端端一个水灵灵的丫头,被整成这副模样?”
明师父可冤啦!“这我怎么晓得,哪哪哪,大不了,给丫头服了这药丸子!也好补一补!”说着顺势就从怀里掏了两个药瓶子出来,要递给慕越,罗大夫手脚灵活大手一捞,就给药瓶给捞走了!
“胡闹,这孕妇可不是什么都能胡吃的!你这两丸子,也不知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就要往人嘴里塞,万一出了事,你负责?”
“哎哟!这不有你在吗?急什么。”明师父呵笑,冲着慕越笑道:“丫头啊!你可千万保重自个儿唉!咱那徒弟习艺不精,没本事保护你,是老头子的错,你可别怪他头上,恼上了,不给老头子我生徒孙啊!”明师父碎碎念,屋里侍候的丫鬟、仆妇们听的目瞪口呆,熟知明师父的,如圆儿、草儿自不以为意,听慕越的指示,端茶送水,明师父手边有杯热茶,随时要喝就有,罗大夫也是熟人,见她们两要续茶,很自觉的将茶饮尽,把杯子递给草儿。
倒是白露、佟雪几个看呆了,这,明师父和罗大夫算外男,王妃这样见他们,罗大夫还好说,明师父就…….觑了空,白露拉住要去沏茶的圆儿,提了下。
“明师父是王爷的师父,是长辈,不算外男吧?再说他与罗大夫、杨老大夫年岁差不多耶!”
“咦?不是吧?”白露微怔,探头去瞧。明师父发黑脸红气色佳,看不出年岁。
“听说,罗大夫艺成辞别恩师行走江湖替人看病时,遇上了被人追杀重伤的明师父,顺手帮他治了伤,听说那时,罗大夫三十出头,明师父好像刚满二十。”
白露翻白眼。“圆儿姐姐,那也才差十岁吧!瞧着,罗大夫约莫五十,明师父那也才四十岁啊!怎么会跟杨老大夫差不多呢?”
圆儿笑道:“你以为杨老大夫发白就一定比他们年纪大?罗大夫都七十几啦!杨老大夫说不定还没他老呢!”
正说着,就有婆子来报,杨老大夫来了。
两个大夫一见面,先礼后兵一番,说到后来,两位老先生因慕越用药上的看法不同,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争得欢快,明师父在旁还不时凉凉的插嘴。吵到近午,远大女乃女乃索性让人备了一席让他们三人边吃边吵去。
总算把他们请走,屋里立刻安静下来,远大女乃女乃都忍不住掏掏耳朵,慕越见了都忍不住笑。
远大女乃女乃嗔她一眼,“还笑!这三位老先生岁数加起来都破百了,吵起来却跟你那侄子们差不多。”
慕越抱着姜黄墨菊大迎枕傻笑。“真的?”
“哼!只是罗大夫他们大概不会打起来。齐哥儿他们吵到最后,就直接动起手来了!”
“他们不都上学了吗?”。
“是啊!”远大女乃女乃陪慕越一起用饭,东方朔让人捎了信进来。他要陪佟军师他们到镇外走一趟。
远大女乃女乃听着不禁摇头,“窦将军真乃女中豪杰,昨儿与他们一起饮酒,今早还是大清早就起,听说汾王和随行的那些官员们,都起不来。”
“窦将军酒量好,这是咱们西宁卫里人尽皆知的事儿!”慕越用过饭,捧着药碗发愁,远大女乃女乃则是捧着茶碗有些心疼的看着小姑。
待慕越喝完药,远大女乃女乃才道:“我听说德妃赐了两个宫女要给王爷?”
“嗯,不过,给汾王讨去了!”慕越从圆儿手里捧着的食匣里挑了块杏脯放进嘴里,圆儿便替她回道:“黎内官说,汾王嫌汾王妃给他备下的宫女不识风情,没德妃娘娘的眼光那么好。“这是官方说法,完全不予理会方嬷嬷控诉。
远大女乃女乃含笑点头:“听说你把皇贵妃当初给的宫女,也给安排了去路?”
“妍梅命不好,本想她随阿月娜公主去东猛享福,谁知时运不济,遇上劫匪,如今生死未卜。”慕越哀叹,暗想,若非她们才去,就惹阿月娜动怒,兴许那天晚上,她们就会随侍在阿月娜身边,也就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听阿朔说,傅老爷当初送去侍候阿月娜的丫鬟、仆妇都逃过一劫,论理,她们两应该也能逃出生天的,就不知怎么会落得生死不知的结果。
“那还有一个呢?你打算怎么办?”德妃送的两个解决了,皇贵妃送的还剩一个呢!“当初怎么不两个一起送出去呢?”
慕越尴尬的笑了下,不好直说,他们早知南猛人虎视眈眈,傅老爷想为家人复仇,要借南猛人之手除去阿月娜,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让阿月娜被东猛妃给救了!后来傅老爷随他们去南猛,也是去设法想再次除掉阿月娜的吧?
就不知后来,是怎么被阿朔劝服的?
阿朔没跟她说,她也没问。
之前阿朔的言行曾令她起疑,是否,他与自己一样,都是重活一次的人?
不然,怎么会打一开始就对她出奇的好,好的没头没脑毫无理由!
后来事多,她不想抓着前世的事情不放,让重活一次的自己,纠结在早留在前世的旧事里,既然老天给她重活一次,就是要让她过好日子的,不是来自苦寻仇的!
再说了!寻什么仇呢?前世待她不好的人,今生依然未改的,也就严氏一个吧?不用她动手,如今的严氏已然在地狱里了!今生的严氏肯定不知道,在前世,她是如何求神问卜走访名医,仍怀不了孩子,否则她绝不会拿女儿去冒险!
轻抚上小月复,就不知,她重生了。她留在前世的孩子们,过得可好?想到之前的怀疑,慕越不由有些害怕起来,如果阿朔与自己一样是重生的,那他是何时死的?静儿跟着她在地牛翻身时死了吧!独留在那个世界里的,不就只剩下智儿一个人了?
虽然有外祖父、舅父、舅母还有皇帝伯父在,但父亲年纪大了,大哥、大嫂又不像今生这般。二哥、二嫂在西宁卫,六哥、六嫂与她渐行渐远,智儿若有事,能依靠谁?
慕越轻叹口气,所以她一直不敢去确认,阿朔是不是重生的。
就算有些端倪,隐隐的提醒着她,阿朔很可能与她一样,她也不愿去深思,前世的恩怨就留在回忆里。再多想,也改变不了那个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今生,这般稀有珍贵的机会!
慕越嘴角挂着一抹神袐的微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秘密里,让远大女乃女乃见了,好生好奇,不由开口问她笑什么呢?
“我在想,这个孩子肯定是个顽强的娃儿!这般折腾都没让他就这么没了!大嫂。你说,会不会是我娘在天上保佑我啊?”
远大女乃女乃鼻头一酸,“那绝对是的。”拉着慕越扯家常好转移她的心思。“……湘湘生了两个女儿,就没动静了,她婆婆就让她给通房停药,不想一停药,湘湘就又怀了!”
“那…….”
“她婆婆只好又让通房服药,结果又生了一个千金。”严家如今不如以往,严家二老都风瘫在床,一日熬过一日,程太太的日子也难熬,无人替程湘湘出面撑腰,程湘湘便求到远大女乃女乃这儿来,远大女乃女乃去了一趟,尽尽亲戚的义务,却没有替她说话,要是以前的程湘湘早就暴跳如雷,口出恶言了,现在却学会了以哀恳的眼光看着远大女乃女乃,看得人心软。
“王爷打算安排你回宁夏安胎,待胎稳妥一些,再回京待产。”远大女乃女乃道。
东方朔主要怕慕越身子虚,禁不起京里那些人事纷扰,无法静心安胎,待在宁夏娘家,至少无人敢趁机给他塞通房。
“嗯,是这么打算的。”
“那保不齐,湘湘会来求见,还有慕绢。”
“她过得还好吧?”慕越记得蓝慕绢比自己早嫁。
远大女乃女乃似笑非笑的道:“她啊!可贤惠了!一进门就卯足了劲生孩子,生了个儿子现在又怀上了,还不忘给丫鬟开脸抬姨娘,反倒是她婆婆找到我那儿,求我去跟她说道说道,叫她适可而止,别再给丫鬟开脸了。她儿子房里如今开了脸的丫鬟,就有七、八个呢!”
慕越听着有些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唉!这是她婆婆自作自受,福大伯你知道的,他之前不是好赌吗?”。
“后来不是改好了?”
“是改好了,可慕绢那大姑子、小姑子老爱拿这事刺她,进门不久,就怂着慕绢婆婆给慕娋相公的通房丫鬟抬姨娘,好压她一头,慕绢怀的头胎差点因为这样没了,而且她头胎还没落地,那个丫鬟就有身孕了!你想,慕绢的孩子还没生,丫鬟就有了,若慕绢生的是女儿,丫鬟生的是儿子,那就是庶长子啊!所以大姨太太就出夭蛾子,要慕绢去吵,说什么要留子去母什么的,幸而慕绢没去吵,结果她儿子一生下来,没两天就大病一场,后来慕绢她三姐夫去附近办事,约了妹夫一道去吃酒,竟这么巧,听到有人背地里谋算慕绢的儿子。”
慕越听得入神,外间来人也毫无所知,窦将军让人噤声别通报,站在门口往里瞧。
“那逮着人了?”
“逮着了!”窦将军挑帘走了进来,慕越等人忙起身见礼,窦将军扶慕越坐下,道:“好孩子,可委屈你了。”窦将军轻拍慕越的手,“方才汾王和南猛的使者签好了协议。”在她看来,大周朝是获利不少,但顺王夫妻却是受了委屈,只惩治了个下人,那两个为祸的母女却是轻轻放过。
慕越早料到了,并不觉意外,倒是草儿、佟雪她们犹气愤难平,慕越挠挠脸,问窦将军,“您方才说逮着人,是怎么回事?”
窦将军指着远大女乃女乃,“你刚刚不是在说有人要害蓝慕绢儿子的事吗?”。
“是啊!哦,对,玉芬她相公近来常去向佟军师请教,这事他肯定也跟佟军师说了吧?”
窦将军点头,朝慕越道:“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那堂妹没想到,怀着身孕的通房丫鬟竟然使人对她儿子下毒手,是要给她自己的孩子清路。”
“这么坏!”草儿几个义愤填膺,窦将军看着她们笑了下,又对慕越道:“玉芬的相公抓着人去官府报官,那人为求月兑罪,便把那丫鬟捅出来,官府去提人,慕绢婆婆才知道,那丫鬟做了什么事。”
远大女乃女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接着说:“慕绢那时在月子里,她婆婆又要她给丫鬟开脸,说她坐褥,那个通房有妊,都没办法侍候她儿子,后来闹出这事,她婆婆自觉理亏,不敢再闹,反是慕绢狠下心,索性把身边的丫鬟统统开脸给了姑爷,她婆婆一说什么,她便用之前她婆婆说她不贤的话堵回去。”
慕越听得咋舌,不敢想象,昔日那遇事就是哭着要人替她出头的蓝慕绢,竟有这么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