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已经持续响了十五分钟,手机里也有三十几通未接来电,关焦宇用枕头压住头,趴在床上,只想让自己无视周围的噪音好好的睡觉。
可是无论他怎样忽略声音、如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耳里还是有声音硬灌进来,让他被动的开始数起门铃响了几声,他不禁咒骂起来。
就算他再怎么想睡,在这种情况下睡觉根本就是强人所难,枕头在房间上方划了道拋物线,掉到地上,床上的男人也烦躁不已的跳了起来。
抓了抓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关焦宇在卧室的门编地板上找到了自己回家时月兑掉的长裤,这条长裤他已经穿了半个月,现在抓起来就往身上穿,刚穿好就急忙的往大门冲,如果再不帮那家伙开门,他的脑子大概会炸掉。
他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一定是和他警校同期的岳鸣风,毕业后,他们去了不同的单位,见面的时间少了,可是一直未断了联系。
必焦宇在刑事课,常常过着不规律的生活,这次手边的案子好不容易完结了,可以回家睡个好觉,岳鸣风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当他说有事情要来找他时,他很理所当然的认为那家伙应该会很识相,会等他睡饱了再来。
可是,事实是他刚出过早饭,躺在床上正要睡觉时,这家伙就已经到了。
这个混蛋是故意耍他吗?如果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岳鸣风那家伙别想安全离开。
等他走到门前时,门铃还在发出规律的平稳声响,显示门外的人虽然按得频繁,可是似乎不是很着急,倒像是存心在逗他,看着她什么时候才会耐不住性子。
必焦宇暴力的推开门,果然就看到了门外岳鸣风那张春风满面的脸,看起来精神不错,和他正成鲜明的对比。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早上八点。”岳鸣风一点也不在乎他话里的威胁,反倒一笑,“宇,你这样不行,一大早就阴沉沉的,会吓到小孩子。”
必焦宇咬牙,“对你来说当然是一大早,我可是两天没睡了,而且六点才刚到家。”说他会吓到小孩子,他可是有名的鬼见了都会被吓哭,还把小孩子放在眼里吗?
不过他这才发现,岳鸣风的脖子前面多了一双交叉的小手?再一看,他肩上怎么会有一个小女孩的头?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岳鸣风竟然背着一个小女孩!
因为无法入眠而心情太差,所以他刚才一心只想着怎么掐死岳鸣风,根本完全没注意到那小女孩的存在。
必焦宇的目光一下定住,与其说是过度意外,不如说是过度疑惑,没有什么比他眼前的这对组合更诡异的了。
“你们的那件case很有名,我想你大概会睡上一天一夜,所以就赶在你休息之前来拜访了,够体贴吧,倒是你啊,打算让我一直站在这里吗?”
“进来坐当然可以,可是你背后的那个是什么?你女儿?”
“不!”岳鸣风笑了笑,“是你女儿。”说着,他背着那正在睡觉的女孩从关焦宇身边进了屋。
擦身而过时,关焦宇眼光正好可以扫过那女孩的脸,女孩脸颊贴在岳鸣风的肩头,睡得很熟的样子。
谁的女儿?刚才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喂,把话说清楚!”
岳鸣风轻手轻脚的将女孩放在双人沙发上,然后不客气的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关焦宇没有坐下,他站在那里双手抱胸,两条眉毛挤在一起像是快打架了一样。
沙发上的女孩仍是睡得很熟,闭着的眼下有一道睫毛投出的小小阴影,向两把小扇子一样,配合着她浅浅的呼吸微微地颤动,她圆圆的小脸如水晶般剔透,薄的像是被风刮过也会出现擦痕,让人光是看着就心生怜爱。
不过,这种不当童星都可惜的女孩跟他可是一点关系也扯不上,关焦宇就算在怎么没接触过小孩,也能看出这孩子起码有十岁,他就是再厉害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到底怎么回事?”他直接问,因为知道岳鸣风不是会讲无聊笑话的人,他省去了那些惊讶,直奔主题道:“你说来找我是为了公事,这小ㄚ头就是公事?”
“不觉得她很可爱吗?”岳鸣风双手交叉在腿上,笑了笑,“宇,我希望你能领养这女孩。”
“什么意思?”关焦宇皱起眉!
“就字面上的意思。”岳鸣风还是那张笑脸。
“你最好说清楚!”关焦宇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她叫卓安亚,今年十岁,一个月前父母死于空难,算起来,她是你侄女。”
必焦宇庆幸自己没在喝东西,不然一定会很难看的喷出来,就算这样,他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侄女?”
“从户籍来看的确如此,安亚是你继父那边的孩子,也难怪你没见过。”
提起他的继父,关焦宇就更是觉得诡异。
五年前,他妈妈再嫁,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婚后第五天,他们去蜜月旅行的时候,却遇上事故双双罹难,如今他就连那个男人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再说他跟那男人都没有血缘关系,更何况他那边的小亲戚?
“这孩子的父母也遇上了事故?看来他们卓家的人不适合出游!”
必焦宇总算知道了这女孩的来历,看着岳鸣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还是没想到你会找上我,想也知道,我是不可能会收养她的!这种一使力救能掐死的弱小生物,太麻烦了。”说是他的侄女,其实也不过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没那个义务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岳鸣风也不急,只是淡淡叹了口气,也看了睡梦中的卓安亚一眼,“她的亲戚都不愿意收养她,所以当我发现她还有你这个叔叔时,我甄试又意外又高兴,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跟这女孩相处的很好的。”
“难道你已经去过她所有亲戚家了,而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岳鸣风默认,关焦宇很是意外,“怎么可能?这女孩负有巨额债务吗?不然这种孩子应该很受欢迎吧。”
“是啊,如果只看脸的话……………”岳鸣风突然想起什么,问:“宇,你家有医药箱吗?”
必焦宇拿来医药箱,岳鸣风将卓安亚的裙角掀开,露出膝盖,这才看到她的膝盖擦破了皮,虽然没有很严重,不过任何的小瑕疵,都不适合出现在那白白的稚女敕皮肤上。
对于伤口最为内行的关焦宇,一眼就是看出那是不久前才弄伤的。
“怎么回事?你可别说她是受了什么虐待之类的话,我可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人。”他有言在先,总之,不管对方说什么,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她跳车。”
“啊?”关焦宇一脸无法置信。
“来你家的路上,这孩子从我车里跳了出去,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我都快吓死了,幸好当时有点塞车,车速不快才没出什么大事,后来她闹得累了,才睡着了。”岳鸣风像是在说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然后将医药箱又递给了关焦宇,“你帮这孩子上药吧,只有在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我处处都比你在行!”关焦宇没好气的接过医药箱。
坐在女孩脚下的位置,他拿起药水,看上去像是整瓶都要洒下去,可是一碰到女孩的伤口,动作突然就缓了下来,意外的小心翼翼。
这些他自己没发现,可是岳鸣风却是早有所料的笑着看这幕场景。
“果然,我还是觉得把安亚交给你最放心。”
“闭嘴。”关焦宇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未停,隔了一会儿又问:“那,她为什么要跳车?”
“她以为我要把她送去孤儿院,因为她不相信自己还有其他亲戚,觉得我在骗她,所以想要逃走。”顿了顿,岳鸣风又加了一句,“如过没有亲戚月亦领养她,她真的就要被送去孤儿院了,安亚好像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对我很不信任,我也很没办法。”
必焦宇没回答,只是觉得连岳鸣风都搞不定的小孩,竟然想推给他这个“鬼见哭”的男人,真不知道岳鸣风是怎么想的。
不过,再看卓安亚,好像和刚才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她现在不再是像瓷女圭女圭一样的小摆设,而成了一个有着鲜明性格的小ㄚ头,如果那长长的睫毛掀开,底下藏着的会是怎样一双眼经呢?
“如果你也拒绝的话,安亚就会被送进孤儿院了。”岳鸣风看着卓安亚。
“所以说,那种滥用同情心的人才最过份……”说到这,关焦宇顿了一下,因为他发觉有一双大圆圆的眼,正充满敌意的瞪着他,那一双眼就是上一刻还像天使一样熟睡的小女孩的。
她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要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他?
必焦宇有点不之所措,第一次被这么小的孩子这么赤果果地瞪着,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而且因为过度的愤怒,让她看上去有种让人疼惜的心痛,好像就更加深了他的罪过,可是,他到底是作了什么?
必焦宇拿着药水瓶的手迟疑地悬在半空中,笨拙地不敢贸然移动。
“安亚,什么时候醒的?”岳鸣风代他问。
“卓安亚一点也没有刚睡醒时的迷茫,大大的圆眼有神地控诉着关焦宇,“这个粗鲁的大叔上药时,因为太痛了,所以就醒了。”
粗鲁,他承认,可是“大叔”是在说谁?关焦宇张大了嘴,指着自己,“我?”
“有什么好惊讶的?”卓安亚坐起来,很不屑的哼了声,“看你的样子就是好几年没交过女朋友,自暴自弃、酗酒度日的大叔。”
“我是大叔我只是脸长得老好不好!妳这小表只有脸长得可爱,嘴巴怎么这么坏?”
“我嘴巴坏?妳一个大男人跟小孩斤斤计较,你真没品!”
“小孩子可以这么没教养吗?对妳这种小孩才不用讲什么有品没品的。”
卓安亚瞪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有点不能相信,没想到这个邋遢的大叔居然会真的跟她认真吵起架来,连装都不装一下,甄试一点风度也没有,竟让她处于下风。
“反正我就是没教养,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反正你也不打算收养我,你不是也想把我往外推?你有什么权利管我有没有教养?”
必焦宇楞了楞,半响,这才明白,原来他和岳鸣风的对话小ㄚ头都听到了,她醒着却装睡,是怕他们在她面前会有所隐瞒?
甄试人小表大,让他越更觉得这小ㄚ头一点也不可爱,可是,她为什么对周围的人这么不信任?难道她现在生气的原因……就是听到了他不愿意收养她?
“妳这ㄚ头真奇怪!”关焦宇有些困扰的看着她,“虽然说我是妳的叔叔,但并不是真的叔叔,这妳应该懂吧,而且对妳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的欧吉桑不是吗?妳也不会想要跟我这种人一起生活吧?”
他一点都不想无缘无故凭空多出一个养女,而且一个小女孩跟不认识的男人一起生活,是很麻烦的吧?还是说只要有人收养她,对方是谁都无所谓?
听他这么说,卓安亚马上大吼着:“我才不管你是谁!反正你们大家都只会嫌我麻烦,所有人都只想把我送进孤儿院!”
“没有人这么想。”岳鸣风总算找到空隙打圆场,“安亚,妳乖,这个叔叔虽然脾气不好,其实他是很喜欢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