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仙踪 第十九章

作者 : 微云疏影

东海之畔,一行人站在海边,静默无言。

见夙璇望着夙莘身后的一群人,神情平静却难以揣测其心情,慕容紫英连忙解释道:“天河双目已盲,又因天火之故,受伤颇重;菱纱身体不好,又忙着照顾天河分不开身;梦璃回家,承欢于她娘亲膝下,纵有心相帮,也无能为力。”

无伦是琼华对这三人,还是这三人对琼华,都不过流于表面那一丝半点的情分,夙璇自然不指望人家在自身都无力为继的情况下,还全力帮助他们,便道:“翳影枝已是天大的人情,再没有让他们涉险的道理,但是……”她的目光划过夙莘身后的十余人,不带厉色,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他们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夙莘不惧冷面冷情的夙瑶,却唯独怕这个温柔安宁的师姐,在夙璇面前不敢有丝毫放纵失态之举,闻言便支支吾吾道:“沉剑他们也是琼华门人,听说琼华遭了难,便……我下山多年,修行都荒废得差不多了,岂敢随师姐去东海添麻烦?想到他们修为不差,又是我派之人,机缘巧合逃月兑,这才将他们带来。他们虽无师姐这般大得本事,好歹也添几分助力。”

“哦?”夙璇微微抬眸,刚要说什么,沉剑便上前一步,恭谨道:“弟子沉剑,乃是青松长老徒孙,十九年前因师叔命吾等报信一事,受了掌门与长老赏识。又因惧怕妖族强势,贪慕人间富贵,便央了掌门,去江南富庶之地驻留,顺带除了混迹人间的妖魔。方绮与若眉是女子,心性较软,受了妖魔蒙蔽,才……才……”

他这一番话,端得是唱作俱佳,声泪俱下。若非夙璇善于观气看人,又在七妖伏击慕容紫英时,捕捉到了在他们的气息,说不定还真会被他们蒙骗过去。

归墟无甚灵气,自身灵气用一点少一点,失了先天道胎最好的优势。光凭这一点,夙璇就应该找个借口将之拒绝。可想到他们定是妖界之主派来的,方绮那个还保留一两分善良之心的女子估计凶多吉少,慕容紫英又少不更事,若是被他们哄了翳影枝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倒是更不好对付。是以夙璇装作不知,淡淡道:“既你们有心,我也记下了,大家再去修整片刻,午时正来此集合。”

说罢,她又望着夙莘,说:“若此事成功,救出被九天玄女亲自打入归墟的同门,必定震动天庭。纵知是福是祸,无法躲过,你也是早早离去,莫要让人发觉的好。说不定神仙偷懒,回溯时间仅仅观察谁以翳影枝入了东海,不会瞧到这一遭。”

夙莘漂流江湖多年,锐气消磨得一干二净,唯有沧桑之心,惜命之意。听得夙璇此言,她嘴唇微微蠕动,想说拒绝之语,却半晌没个准信,许久方颓然道:“罢了罢了,还是听师姐你的。”

慕容紫英微微睁大眼睛,立刻去瞧夙璇,只见她神色依旧宁静,无嗔怒也无讥嘲,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待夙莘走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您……可是瞧不起夙莘师叔?”

夙璇瞧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修行之路何等艰难,说是千万中挑一也不为过,多少人半途而废,绝望放弃;又有多少人不甘认命,白发苍苍依旧百般渴求长生?说来说去,这都是他们自己的抉择,外人不必评说。我不过资质略好一点,占了先天的便宜,又有何瞧不起别人的?”

同样资质出众,夙瑶对玄霄深恶痛绝,对慕容紫英百般看不顺眼,唯独对夙璇亲厚无比,难道真的只是多年情分?夙璇从无自负自矜之态,从未口口声声提及自己资质多好,学东西也是默默地学,不炫耀不显摆,不碍着夙瑶乃至所有人的眼。加之待人接物,自身态度从未因旁人修为之故分出三六九等,方是大家觉得如沐春风,羡慕却不嫉妒的关键。

听夙璇这般言说,慕容紫英只觉振聋发聩,伫立半晌,方轻声呢喃:“师叔高见,紫英受教。”

“谈不上高见不高见,不过是心境平和,外物咸少干扰罢了。”夙璇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慕容紫英,露出一丝怀念之色,“玄震、玄霖二位师兄,均是与我一般性子的人,我们四人打小一块长大,唯有师姐最争强好胜,大家都不动声色地让着她……如今想来,少年时种种欢笑,竟仿若梦境一般。一抬眸,一眨眼,十九年时光,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长辈刻意的教导,让他们成为了这样的人,一生一世为宗门呕心沥血。倘若真在意一个人,一件事,就会将之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百般呵护与追逐,哪怕耗尽一生力气也要完成,也要做到。可若真是不在意一个人,一件事,顶多凭着一直以来的教养,给对方一两分面子情,却从未真正将之纳入心底。

待知晓这一点后,性子已成,改也改不过来,何况这样也无甚不好。夙瑶在意夙莘,觉得她与自己一般际遇,方多怜惜照顾几分,哪怕夙莘下山多年渺无音讯,也嘱咐所有下山弟子寻找;夙璇不喜半途舍弃宗门的夙莘,虽不歧视不鄙夷,却也将她划出了自己人的圈子,无伦夙莘做出什么,都动摇不了她的心,影响不了她的情。

想到昔年琼华,再思如今之景,两人都生出物是人非的怆然之感,一时竟久久无言,不知不觉,午时已到,众人齐聚。

察觉到沉剑等人眼底的兴奋雀跃之色,夙璇在心中轻笑,装作不知,灵力遍布翳影枝,使之散发柔和的光晕,渐渐弥散扩大,最后形成一个结界,将众人包裹起来。比起云天河等人闯入妖界时一人拿一根翳影枝那暴殄天物的行为,夙璇无伦在对灵力的掌控,以及对众人修为的了解,都到了极为精妙的程度,竟是未曾浪费自身灵力与翳影枝功效的一分。

穿过结界之后,夙璇看似不经意回眸,扫一眼众人来了没来,实则想透过结界,看一看隐匿于远处,死死盯着这边的婵幽脸色。

纵被结界所租,无法看到外界丝毫情况,夙璇仍微微一笑,知道婵幽此时的神情,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你惧我先天道胎之身,百般削弱我的优势与修为,还想派出内奸,趁乱偷袭,显然是外强中干,未见我已怕了三分。既然大概估算出你修为究竟如何,纵将计就计,在归墟决战,又有何妨?你恨不得我魂飞魄散,从此妖界再无威胁,我亦希冀你灰飞烟灭,不给紫英及重建的琼华找麻烦,大家的心都是一样,鹿死谁手,还未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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