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模糊,原来真的有种痛能够让人生不如死。
模糊之间莫小北恍恍惚惚听到宋绍钧在耳边焦急地跟她说,要她撑住。
汗如雨下,阵阵针刺一般的痛,让她弄不清楚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的时间要结束了吗?是否上天给她的这个机会她没有好好珍惜,所以打算拿回去了?剧痛让她变得如同一片落叶,毫无生机,实在无法说话,眼睛也开始变得越来朦胧,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冷。
痛。
无奈。
不甘心。
痛不欲生。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强撑住自己的身体,眼前的光线开始慢慢模糊,能够在他怀中死去,今生已经足以,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仓促,让她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一滴眼泪静静地留下来,他给了她很多,但她呢?却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忽然想起中午帮他买的领带,从自己的口袋中模索着将它拿出来,递到他手中,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便被黑暗吞没了所有的意志。
只有他焦灼的喊声还在耳边回旋。
原来离开他死去,那是多么锥心的痛,只是,她再也没有时间告诉他了。
天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绍钧无助地坐在救护车上,手中拿着她递过来的小盒子。满心荒芜。
这一次,他彻彻底底地理解了什么叫做生离死别,刚刚还笑着跟他说话,还跟他说想到泰姬陵去看看,现在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任由他如何呼唤,如何叫她,都听不到她的回答,她的头发被汗水湿透了,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那么无力。连支撑起来基本的力度都没有,住在她身体里面的那个灵魂到哪里去了?
这太突然了!他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醒过来?
救护车响着让人胆寒的警笛,飞快地在城市狭窄的道路上疾驰,很快便来到了医院的急诊室。
宋绍钧跟着跳下车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满脸泪痕,已经知道她没有办法听到他说话,仍然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小声说:“别怕,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有我在这里!”
她已经不省人事,自然不会再害怕,现在唯一害怕的人,是他。
他疯狂地跟着车子跑,来到急救室,医生将他挡在门口。小声说:“家属不要进来!”
听到这句话。他用力提起医生的衣服,大声吼道:“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跟我废话,进去救人!动作快!”
医生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燃起了千万把的火苗,不停地燃烧着,这些火让他坐立不安,只能在急救室的门口来回踱步,双手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狠命地吸了起来。
从前面过来一个小护士,刚想开口让他不要在这了抽烟,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便不敢再说话,只是连忙将头别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绕过去了。
宋绍钧用自己颤抖的双手将最后一根烟抽完,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急救室。
赶过来的曾建宝看到这个场景,也已经吓傻了,从来没有见过宋绍钧这幅样子,涕泪交零,狼狈不堪。
他捂住自己的头,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面前是一堆烟蒂。
这个时候,他冷静的头脑完全没有作用了,他近乎崩溃的状态让所有的人对他的慌乱都能够一目了然,他心里那种绝望的痛,谁都能轻易地一眼就看穿。
宋绍钧不再是宋绍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担心自己妻子的普通男人。
比起他现在承受的这种痛,他那种失恋算得了什么呢?
曾建宝只觉得心头的大石仿佛有千斤中,一边要担心抢救室中生死未卜的莫小北,一边更担心这个在抢救室外面痛心疾首的宋绍钧。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拍宋绍钧的肩膀,小声说:“不要担心,莎莎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一定会没事的!她对每个人都那么好,老天爷会回报她的!”
宋绍钧手中的小盒子已经完全变形,被他捏得乱七八糟。
曾建宝看到这个小盒子,便问:“这是什么?”
已经完全无法说话的宋绍钧这才抬起头来,将盒子打开。
咖啡色的领带躺在里面。
这就是她陷入昏迷之前放在他手中的东西!
这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力捶了一下椅子。
曾建宝将盒子里面的领带拿出来放在他的口袋中,小声说:“好好收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向前蠕动,宋绍钧仿佛在时间的隧洞中蜗行,每一秒中都仿佛一个世纪,每一分钟都是六十秒的煎熬。
站起来往里面张望,如同精神病发作一般焦作地走来走去,手中紧紧地握住她的领带。
抢救室中的医生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她到底怎么了?
曾建宝一直待在他身边,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看他走来走去,嘴唇发白,便悄悄走到一边,给他买来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
宋绍钧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喝不下,你喝吧!”
“这是外面咖啡机里的咖啡,里面有糖的,我不能喝!我喝这个!”他晃晃手中的矿泉水,说:“喝两口吧!就算等会儿莎莎从里面出来了,也需要人照顾,你得精神一点!”
他还是摇摇头,满脸愁容地看着抢救室。
无奈地将咖啡放在一边,曾建宝实在看不下去他那种痛苦的神情,就站起来说:“你在这里等,我出去透透气。”
宋绍钧头也不回只是点点头。
从里面出来,并没有月兑离忧虑。
曾建宝拍拍自己的脸颊,抬手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四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这医院的急救室中还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是生死最为平常的地方。
不时看到有人被用白布单盖住全身,直挺挺地从里面推出来,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一脸司空见惯,表情淡漠,唯有家属的哭泣声让人觉得凄厉无比。
曾建宝连忙走进去,宋绍钧本来就十分着急,要是在听到这种声音,看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他会如何难过。
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只见他眼神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没有听到另外一边的家属哭泣一样。
曾建宝着急了,连忙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他,问:“绍钧,你还好吧!”
他点点头,不说话。
怎么可能好呢?他这张笨嘴!他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嘴,才又说:“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还是不说话。
的确是笨嘴!连口水都喝不下,他怎么会还想要吃东西呢?
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呆呆地看着宋绍钧,曾建宝十分难过,轻轻地擦掉自己的眼泪,竟然开始哽咽起来:“绍钧,你不要这个样子,我看了不好受!有什么你说出来好不好?不要这样憋着!莎莎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说得对,她不会有事的!”宋绍钧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他干涩地说:“她还说要跟我一起去泰姬陵,她给我买的领带还没有看我系过一次,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曾建宝被他这么一说,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宋绍钧说了一句,便站起来,看着急救室的门,说:“我要进去看她!”
曾建宝急了,连忙拉住他,大声说:“绍钧,你不能进去!”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一声严厉的声音传过来。
两人回头一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穿着医生袍站在后面。
“曾建宝!你好事不做,晚上跑到我这里来闹!是不是想让我教训你!”老者上了年纪,却依然鹤发童颜、声如洪钟。
曾建宝连忙擦干眼泪,像是见到救星似的跑过去,他怎么没有想到呢?于是拉住他的手,大声说:“翁院长,你来了就好了,我的朋友在里面急救,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你能不能帮我们进去看看,他怎么了?”
这位翁院长是曾建宝的医生,他的糖尿病到身体健康都是找他,那是一个街坊的远房亲戚介绍的专家,和他很有缘,相处得不错,所以一直都看。
这位翁院长听到这句话,大声呵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没有想到你竟然那么糊涂!我不去,你们谁也不准去!医生是在里面抢救病人!你们都给我乖乖在这里等着!”
话音刚落,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掉脸上的口罩,神色严峻地看着宋绍钧和曾建宝,问:“谁是家属?”
宋绍钧连忙站到他面前,说:“我是。”
“已经过了危险期,看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说到莫小北过了危险期,却仍旧脸色很难看,宋绍钧有些担心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还说什么问题!快谢谢医生!”曾建宝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说:“真是太好了。”
“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医生冷冷地冒出一句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