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宸殿内,死一般的沉寂。
内阁床榻前,季一稔的眉结越皱越紧。而一旁的秦天灏一直静静地背手站在窗前,清冷的目光中渐渐被焦躁的情绪所占据,终于,他心头上的最有一点耐性也耗尽了,烦躁地问了一声,“她到底什么时候醒?”
季一稔恭敬地跪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欧阳蓝昕她……她……”
“她到底怎么了?”秦天灏突然转身,眼神犀利而冰凉地看着他。
“她……她……怀孕了”,季一稔颤颤月兑口。
“什么?”秦天灏目光一凛,不敢相信地死盯着他,一手狠抓起他的前襟,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微臣……微臣不敢胡说”,季一稔吓得脸色煞白,声音发抖道,“欧阳蓝昕已有孕一个多月了,因受了极大的刺激动了胎气,才会一直昏迷不醒的,只要心情平静,安心养胎,八个月后,母子定可平安无事。”
霎那间,秦天灏有些恍惚,他耳边刚刚听到了什么?蓝昕怀孕了!那也就是说,他就要做父亲了。他不知所措地松开手,茫然地慢慢转过身,目光呆滞地看向窗外,一颗心急促地跳动着。
屋内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秦天灏的命令,而他却仿佛石化般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没了反应。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终有人大着胆子凑了上去,崔明勋轻步走到皇帝的身旁,小声问道,“陛下要怎么处置欧阳蓝昕呢?”
秦天灏扭过头,不发一言,只是一直呆呆凝视着崔明勋。他要怎么处置欧阳蓝昕呢?想到,他和她居然要共同拥有一个孩子!一向果断决绝的他,在这一刻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崔明勋见他不说话,便抢先道,“此等丑闻决不能让陛下的皇威蒙羞,陛下应当机立断……”
“丑闻?”秦天灏迷惑地看着他,幡然明白过来,气道,“放肆,那是朕的孩子,大舜的龙子。”
“真地是吗?”。崔明勋冷冷地笑着,“欧阳蓝昕与莫汐私奔逃宫,若说这孩子是陛下的,她又何必离开,母以子贵,她大可以凭着这孩子重新得宠,甚至再封为后也有可能。可她却不惜性命要和他走,可见,这孩子是他们两人的孽种,陛下决不能姑息养奸,必须斩草除根。”
秦天灏一愣,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可是,“那孩子是朕的,是朕的,一定是朕的”,秦天灏笃定地相信。
“陛下怎么能肯定呢”,崔明勋不肯罢休,上前一步,逼近他的目光,“难道陛下忘了,欧阳蓝昕养病休养之时,他们曾经常独处,既然他们能胆大到逃宫私奔,怎么就不会在宫内做出苟且之事呢?”
“你——”,秦天灏愠怒瞪着他,“崔明勋,朕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那是朕的孩子,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
“陛下”,崔明勋不甘心,势必要置欧阳蓝昕于死地。
正当他要继续进言时,床榻之上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申吟,秦天灏闻声立刻将崔明勋推到一旁,快步奔到床边,抬手想要去拭她额上的薄汗,可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反而吓了他一跳。
蓝昕痛苦得一连串咳嗽。
“御医,快看看她”,秦天灏急忙唤来季一稔,自己则一直守在床旁仔细瞧着。
稍稍平复了喘息,蓝昕虚弱地靠在软枕上,抬眉睇向秦天灏脖领上缠着的绷带,隐隐地,雪白的纱布上还透出几丝血渍,想必他伤得不轻吧,可想起他是如何残忍地对待莫汐,她本已生起的几分悲悯又被狠狠地吞了回去,伸手拔下了发髻上的一支蓝玉钗,抵在了自己的喉管处,绝然道,“你杀了莫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天灏眼中突显出焦虑的神色,生怕她真地会刺下去,来不及多想,月兑口而出,“莫汐还没有死。”
她绝望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他……他真地没死?”
秦天灏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强忍着怒意,道,“你放心,他还有半条命呢,现在被朕关进天牢里了。”
蓝昕闻言,急忙叫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凭什么你要见他,朕就让你见”,他本就是个没有忍耐力的人,看到她如此急迫地想要见那个人,更是急怒交加,双手已经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我凭什么?”蓝昕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月复部,想到他本就不在乎她的性命,她又能用什么来逼迫他呢?钗尖猛地刺了下去,紧紧地顶在了月复部上,“你若是不让我见他,我就将这个孩子连我自己一同了断。”
“欧阳蓝昕,你疯了”,他急得伸手想要去夺她手里的钗,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你的孩子,你为了那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吗?”。
她真地很想要吗?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御医的话,她全都听到了,此刻,她的月复中正酝酿着一个小生命,可这个孩子的父亲却是一个让她痛入骨髓的男人,她只觉得自己好似从一个恶梦中又掉进了另一个更加痛苦的恶梦,“秦天灏,我恨你,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既然你不肯放过他,那我就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死!”她咬了咬牙,用力地刺了下去,钗尖戳破了衣裳,差一点插进了月复部里。
“住手——朕放过他”,他慌乱中大声叫着,“朕放过他,放过他……”
她猛地抬起眼皮,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会放过莫汐吗?他竟然这么在乎这个孩子?她难以置信地问,“你……你真地会放过他?”
“你不信朕?”秦天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不信的话,朕就带着你一块去天牢,亲手放他走”,说着,他俯身横抱起蓝昕,大步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