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夜,头胀得又酸又涩,蓝昕撑着腰身慢慢从床榻上坐起来,揭开帐子时才发现,内室的所有窗户纸不知何时都换成了崭新的淡蓝色,精美的剪花对称地贴在菱花格子的窗棂上,倒是给一向冷清无趣的屋子徒添了几分情趣。
蓝昕好奇探头向外看去,外间里,苓嬷嬷和凝心正领着几个小宫女围坐在楠木黑漆雕花方桌旁裁剪着窗花,她有些吃力地扶着床架子站起身,脚步沉重地朝外面走去,不由困惑地问,“你们在做什么?是有什么喜庆的事吗?”。
坐在正对面的凝心抬起头,冷冷地白了她一眼后,又继续低头剪着。见及此,蓝昕尴尬地撇了撇嘴角,苓嬷嬷背对着她坐着,闻声扭过头,笑着说,“再过两天就要过节了,娘子怎么连这个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是么,已经年终了呀”,蓝昕感到微微有些意外,这一年过得似乎格外地快,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只因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让她根本无暇去数日子。
“咱们皇上不喜欢热闹,往年,宫里逢年过节也不会大操大办,可今年却不同,咱们大舜朝即将迎来小皇子,陛下决定要与民同庆呢”,苓嬷嬷边说着,边剪完了最后一刀,展开递给蓝昕瞧,“娘子您看,这个贴在您屋里最合适了。”
蓝昕的目光睇上她手里的窗花,原来是幅“婴戏图”,微微一笑,又继续问道,“秦……是陛下,他要怎么与民同庆呢?”
“听说,陛下打算要亲自去太庙布施”,苓嬷嬷在窗纸背面涂上浆糊,起身朝内室走去。蓝昕让开位置,跟在她身后,语调淡淡却暗含揶揄,“没想到他竟然转性了,是遭的孽太多,现在想起了要积公德吗?”。
苓嬷嬷回头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也知道欧阳蓝昕与陛下的积怨太深,只好赔笑道,“娘子别这样说啊,陛下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小皇子吧,以此祈求上天能赐给咱们大舜一位聪明伶俐的小皇子呢。”
蓝昕没有应她,而是扶着近处的茶几慢慢地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坐下,沉吟了少许,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希望如此吧”,抬头看着苓嬷嬷贴窗花,看得越发出神起来。
她想起自己未出阁时,也总是最热衷于做这些小儿女情怀的事,无论过节与否,她都会将自己的闺房精心布置,无论是床帐纱布的颜色,墙壁上悬挂的字画,还是烛台灯盏的样式她都会花上一番心思。只是进了宫后,虽贵为一国之母,却再也没了那份心境与兴致,任凭凤翔宫里的瑰丽繁华一点点的萧条下去,短短三年时间,历代后宫女人都梦想着住进的宫殿就只剩下了一片静穆与沉闷,空空荡荡得甚至连摆上一束花也没有。回忆起来,她似乎真地很久没有过节的那种感觉了。
“娘子,您看看老奴贴得正不正啊?”苓嬷嬷突然问她。
蓝昕恍然回过神,笑看着她,抿嘴点了点头。
“哼,还真有几分过节的样子呢”,秦天灏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语气不冷不热,甚至还带着一丝倦怠。
苓嬷嬷忙停下手行礼。
蓝昕微皱了一下眉,也起身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秦天灏也不去看她,自顾自地往里走,背手站在窗前,似乎在欣赏着苓嬷嬷的杰作,漫不经心道,“朕今年打算在太庙布施,你和朕一起去吧。”
蓝昕低下眼睫,“太庙是皇亲贵族才可去的地方,如今我已不是皇后,哪里还有资格进庙呢。”
“你是怪朕废了你的后位吗?”。秦天灏突然转身,目光犀利地瞪着她。
蓝昕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轻言,“恰恰相反,我反而因你废了我而感到庆幸。”
“哼”,秦天灏冷笑了一声,走到她面前,一把抢过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拽到了自己怀里,另只手格起她的下巴,死盯着她的眼睛,没好气道,“你越不喜欢的事,朕越喜欢做。你既然不爱做皇后,那朕再次册封你如何啊?”
蓝昕心中一跳,惊讶地望着他的脸,那是什么表情啊?好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等着他的猎物掉进陷阱里自投罗网。她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索性把脸扬向一边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