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小白舞剑。
剑是前代铸剑大师欧阳子的封关名作,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旁边还有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天下第一强者的亲自指导,理应同地球的诺贝尔学者指点小学生作业般简单。
苏小白深呼吸,持剑,出招。
剑如金蛇游走——歪的。
苏小白屏息镇定,持剑,收招。
剑如惊鸿掠影——飞了。
昊焱纹丝不动地靠在青石墙上,那把绝世名剑正擦着他面颊不到半公分距离狠狠没入墙中,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充满鄙视地吐出一个字:“猪。”
“抱歉,手滑了,”苏小白看见这般险情,有些后怕,赶紧跑去把剑拔出,不停道歉,然后期待地看着他问,“最后一招有些不小心,你看我这次练得如何?还是挺虎虎生风吧?”
昊焱默默地看了会天,默默地看了会地,约莫看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极诚恳赞美道,“还不错,十招里面不过错了九招半,好歹把手放在剑上没拔时的姿势是对的,你还是大有前途的。”
有时候,赞美是最大的讽刺,能把所有自信都打击到谷底。
苏小白就像只恶狼蹂躏过的无助羔羊,从未有过那么的迷惘,那么的颓丧……
从小到大,她都是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重点大学一路升上来,背书背得好,考试考得好,家务做得好,同学关系处得好,还会弹得手好乐器,认识的几乎没有人不夸的。可是,看似很优秀的她却有个很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体育。
五十米、八百米、铅球、仰卧起坐、跳绳、篮球……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真正及格过的体育项目。
所有体育老师提起这个学生,都是无语泪双行,只是看她品行优秀,能放她过关的日常考试都给混个及格,不能放过关的也无奈,比如中考高考的体育加分,那是想都不能想的,没规定不及格倒扣个几十分就算她命大了。
苏小白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她似乎是天生反应神经欠佳,属于那种前方飞来一个篮球,她能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篮球打在她眼镜上,摔倒后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类型。就算日常生活中,她动作也比普通人迟钝些,像个慢悠悠的老爷车,只能选择散步、爬山之类的体育项目。
云泽大陆猛兽横行,就算女人也不会如此缺乏锻炼。
原来在昊焱的心目中,读书写字顶多教两遍就会的苏小白也勉强算是个聪明人,如今看见她差劲得连批评都不知从何开始的练武情景,只觉匪夷所思。他试图找个几个恶毒的词语来打击眼前人,想了很久,实在找不出适用于眼前这蠢货的词汇,只能将刚刚的评价再度强调:“猪都不如。”
苏小白羞愧地解释:“地球的猛兽都关笼子里,顶多大街上很多汽车乱跑,我从来都是走斑马线不闯红灯,再加上天天钻在书堆里,没打算去考体育学校之类,也没学过武术,所以缺乏锻炼了些,我继续尝试……”
昊焱问:“幼儿都会的太祖剑法,你练了三十二次还不对,还有信心?”
苏小白肯定地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昊焱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苏小白急忙追:“等等,我还没累,你再指点几招吧,还有没有更简单的招数?”
昊焱扶墙,扶额:“我累了。”
苏小白惊讶:“你就坐在旁边吃零食,怎么会累?”
昊焱极沧桑地回答:“我的心累了。”
苏小白:“那,我自己先练着,明天给你看成果……”
昊焱不回答,颓然离去。
苏小白继续舞剑,虽然很累,但只要想到屠龙,她就能虎躯一震,精神抖擞,然后气势如虹,威震山河!
“嘿哟嘿!地球人是无敌的!”
“嘿哟嘿!穿越女是万能的!”
寂静无人的落霞宫秘密小花园里,莫名其妙的碎碎念声夹杂在剑气破空声里悄然回荡。
累了,倦了,剑再次月兑手,钉在大树上。
苏小白苦笑着跑去拾剑的时候,忽然身上传来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觉,仿佛被猎手盯上般,鸡皮疙瘩全部竖起,强烈的危机感降临,她缓缓,缓缓地抬起头,枝叶茂密的树枝微微摇动,枝丫间露出双野兽般的眸子,诡异而可怕地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情形?
苏小白头脑一片空白。
遮蔽月光的云朵渐渐散去,照在野兽身上,那是个极瘦削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量不高却极结实,穿着紧身黑衣带着黑色面罩,手持双弯刀,像蝙蝠般倒挂在树上,随着风的晃动而晃动,仿佛与周围合成一体,行成完美的隐蔽。只是被月兑手的飞剑惊到,才不慎现了行迹。
“切!又被发现了。”四目相对,少年见瞒不下行踪,他愤愤地啐了口,忽然飞扑而下,手中弯刀悄然无声地划出银色弧线,弧线先是一条,继化为十条、百条、千条、万条至无穷数,眼睛都能被迷惑,再看不出他的方向,听不见他的脚步。
宛若暗夜里的黑豹,无情的猎杀者。
就像在操场上即将被球砸到的那瞬间,苏小白在悬殊极其的刺客面前,不但不知如何应对,就连惊吓尖叫都忘了,她挂着嘴角没来得及抹去的笑容,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弯刀砍来。
刺杀只在瞬息之间,弯刀紧紧贴着她的颈间,停了下来。
“你又看穿了吗?”。少年似乎很沮丧,抱怨道,“师父曾说花弄月是以动制动的招数,你那么镇定地站着不动,所有的虚招都没用了。如果我真的把刀砍下去,你就会像上次那样用背云剑砍我的手吧?师兄,你笑得还是那么讨厌……”
苏小白满肚子的魂这时候才收回来。
刀在颈边,此时此刻,她已经忘了淑女风度,男人气概,差点尖叫起来。
月亮转去大树的另一头,树荫也遮住了她发黑的脸。
少年收起刀,拉下面罩,或许是经常在夜色下行动,他的肤色有种不太健康的白皙,五官很清秀,看着很腼腆,只有那对微微上挑的凤眼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慵懒冷漠,给他染上了夜色猎杀者的气息。他说话的声音有些糯,吐字不甚清晰,像猫在撒娇,有种异样的好听,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不信真杀不了你,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