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静静垂在沉重的铜柱下,缓慢摇摆。时针和分针于某一刻悄然重合,嗡鸣般的整点钟声闷然从地面上一点点升腾砸在胸口让人有些怔愣。
苗苗条件反射的放下手中的水笔,耳边除了百年不变节奏慢得让人想打瞌睡的几声‘咚——咚——咚……’,还有一个笔尖快速擦过粗糙纸张遗落的‘沙沙’细响。她一扭头,视线正飘在女孩精致白皙的侧脸上,她下意识张了张嘴轻声叫了下女孩的名字。
“以贝……”
“恩?……”微微上扬的清灵声线混杂起大钟的醇厚,别有一番味道。童以贝没有停下微微抖动的手腕,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学习中,并不太在意苗苗的呼唤,但是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明白一切不是那么和谐。
果不其然,当最后一块巨石砸入外表平静的湖水,另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准时无误的从门口传来,一下又一下。
“叮咚——叮咚——”
苗苗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她伸长脖子瞥了眼钟面上的时间,“ohmygod!这也太准时了吧!”
终于,以贝静默的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动作有了一丝停顿,她似无意的抬头也扫了一眼,淡淡的道,“恩,很好,又到我们的休息时间了。”
她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任门铃每隔三秒非常有规律的在空气中跳跃,完全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反倒是苗苗一脸黑线很无奈,“……原来你把他当闹钟了?!”
“现成的资源,我讲究废物利用。”
清冷的语调让苗苗一愣神,她望着起身倒茶的某人突然觉得很不适应,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温婉的贝贝也会有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在苗苗的印象里,大学一年多的相处以贝从未和任何人因为任何事红过脸,笑容总是淡淡的,声音总是清甜的,平时总是最好说话的。所以要是她有点什么事想和你换个值日,别人也是最不忍心拒绝的,那种无辜抱歉的清眸还泛着丝丝水光眼巴巴瞅着你,不时可怜兮兮扯扯你衣袖……
而现在连她都听出来以贝声音背后附着的那层厚厚的冰雪。
“苗苗……今天就到这吧,要点都复习过了,你……先回去吧。”
苗苗‘恩’了一声,一边把书本塞进包包一边盯着以贝始终背对着她的身影……单薄而瘦弱。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力量。
“……那我先走了。”
以贝笑笑,回握了一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侧过身去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门口……
“呼……”出了眼前的这道门就能满足她几天来的好奇心了,苗苗心情激动得跟期末查分一样,手放在门把上抖啊抖,长长呼了一口气。
用力,搬下……
拉开门的一瞬间,铃声也戛然而止。没有了这道碍人的屏障她能零距离接触到门口这个几天来在同一时间坚持摁半个小时门铃的男人。
第一眼,苗苗就几乎惊叫出声,以贝什么时候暗藏了这样的绝种货色她都不知道!
颓废帅哥!粉红色的小泡泡晃晃悠悠的从眼底升起,其实只要有这种英气逼人的俊脸、完美修长的身段,外加此时颓然沧桑的气质……任何调调的男人她都可以‘勉强’接受啦。嘿嘿……
只是对面的情形与她完全不遮掩的火热爱慕截然相反。男人骤亮的眸子在看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忽的又暗了,一片死灰。好像所有的希望在刹那间崩塌瓦解。高大伟岸的身躯不着痕迹的颤抖,他出于礼貌对苗苗点点头,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不在……我明天再来……”
摇摇晃晃头也不回的向楼梯走去,本以为这次有机会……好像,他又错了……
“等等!”
一个熟悉的嗓音把男人渐渐沉入谷底的心猛地拉了回来,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眼眸中燃起方才泯灭殆尽的火光,跌跌撞撞的循着那个救赎的声音转身冲过来。
苗苗这才从断电的花痴状态中解放出来,心头乍起的那团火也渐渐平静了。当理智回来的时候,她站在门槛上望着几乎有些疯狂的男人,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看,他脸上遍布细碎的胡渣像是很常时间没打理了,虽然那邋遢的东西长在他身上增添了不同的男人魅力,但……还是感觉很伤感。
仿佛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力量支持着他的生命,很难想象,如果连那一丝动力都从他身体里抽走,那这个男人还剩下什么?
悄悄凑近端着杯子慢步走来的以贝,“你对他做了什么,欺负帅哥可会受到全体腐女的鄙视的!”
以贝轻哼一声,腾出一只手推搡苗苗形同烂泥赖在她家门口的小身体,“一,我还赶不上你深度腐女的级别;二,帅哥怎么了?小女子当自强,该出手时就出手。好啦好啦,回家吧,我祝你在路上被抱着金元宝的巨型帅哥砸到,财色双收,好了吧……”
好不容易连哄带轰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某女,以贝重整心态斜倚着门框,收回温柔如水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楚歌,“叶少,都这样了,魅力还是不减当年啊?”
早就猜到苗苗开门时的反应了,所以她才特意晚了那么几秒过来。更确切一点的说,叶楚歌这样一个男人放在眼前很少会有女人一笑置之。他都如此颓败了,还会让女王级腐女的苗苗三魂丢了七魄,那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想而知有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说吧,找我什么事?”
干净清冷的声音顿时让叶楚歌握紧双拳,他很害怕在这个时候听见以贝的声音……因为太纯净!不带一丝烟火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简直是让他坏男人的本性彻彻底底暴露在面前,狠狠杂碎,都不用再碾上一脚,就已经残破不堪了。
叶楚歌咬着下唇,青紫了,却丝毫不松口,低着头犹豫再三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馨儿,她……我想见她……求求你……真的,我把她弄丢了……求求你。”
从语无伦次的话语中以贝再难看到曾经把感情、信任、未来……全部踩在脚下的天之骄子,只有一个脆弱的男人变相的在向她这个错误的对象忏悔。她很想告诉叶楚歌,让你用如此卑微态度去悔过的女人不是我,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这次,你真的把她弄丢了,回不来了……
本来无数次蹦现在脑海中的咒骂,以及趁他无防备之时来上两拳的愤怒心情此时都化为浓浓的辛酸。喉咙生涩酸痛,如果摆在她面前的曲终人散就是爱情,那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碰到。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给你开门吗?”。
以贝抿抿唇,收敛眉目压下了所有悬在口中的责备。
“不知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见我。”他苦笑着摇摇头,苦涩中却有一丝难掩的光彩。
而以贝却被那恍惚的光亮蛰到了,酸液涌上鼻尖,别再这样看我,我将要给你下达的……可是死刑判决书!
她别过眼去,过了许久,手中的茶水都不再向外冒白烟了,平缓淡然的语调才一字一句慢慢响起。每个音节都像磨人的利剑一寸一寸刺入叶楚歌快要衰竭的心脏……
“三十七次。从你第一天来敲我家门,我就帮你记着,今天是第三十七天。这个数字你应该也挺熟的。”
叶楚歌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跳,一根一根血管赫然突在空气中异常恐怖,显示着他此刻的痛苦有多浓烈。三十七,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耳边好像还残留着那天以贝无助恳求的喊声。
“……叶楚歌,我来这个酒吧找了你整整一个月零七天,就算你已经不爱她了,那就去哄哄馨儿也好啊,她真的病的很重……”
一个月零七天,正好就是三十七天。
……
“你记得我们最后一段对话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你笑着对我说,不是所有睡过的女人都值得你回头看她们一眼,你不是慈善家。然后,我站在长廊的这端眼巴巴看着你搂着另一个妖艳的女人进了房间。当时我有一丝庆幸,以贝啊以贝,幸好来的人是你,不然馨儿怎么受得了那个混蛋把她的一切都全盘否定了,竟然拿你和那些女人比。”
她很平静的讲完一大段话,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悲情故事,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一滴眼泪……
最后,她轻轻的笑了,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浅笑……
或许她在笑叶楚歌,笑馨儿,笑所谓的至死不渝……又或者,只是为了这个可笑的世界。像她们这样平凡到掉渣的女孩已经很难得到爱情了吗?在高档酒吧寻人的日子里,她长大了很多,刚开始懵懵懂懂的时候她就发现男人的目光总是喜欢停留在妖冶暴露、身材火辣的美女模特身上,而她连当个服务员可能都没有看头。
谁说有才有貌的优秀男人都绝种了?以贝就见到不少,但没一个……会为她停下脚步的。
“我见证了你们爱情的开始,却从不想有一天也会见证你们爱情的结束。你现在看见我在笑,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事后再来哭天抢地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其实,我也很难过,这种难受虽然抵不上馨儿的痛彻心扉,但也能让我彻底觉醒。你们的爱情曾经给过我许多幻想,一切都是非常美好甜蜜的,生活总是充满希望。可突然有一天,事实告诉我,连它都可以瞬间变成伤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我也就没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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