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残月,照不清崎岖的山路,路两旁的杂树林,不时传出猫头鹰的兴奋的怪叫,就如夜间的吸血鬼发现猎物时发出的嚎叫。通往死牢的山路,在夜间更显得阴森,一点突明突暗的光点,正慢慢地往山上移去,是谁?一名约四十岁的仆妇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一名身穿斗蓬的女子正奋力向山上攀去,与其说是“搀”,不如说是半拉半抱,两人只到一半路,就已气喘吁吁,那仆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听女乃娘的劝,咱不去了,您的身子经不起这等折腾啊!”被称作小姐的正是那名穿斗蓬的女子,只见她伸出一只纤手,拼命的摇着,口里重重地扯着气,显然是想说些什么,但已累得不得言语了。“嗳!”那女乃娘一句话也不劝了,仍半拉半抱着自己的小姐,往山顶攀出。
盯着深夜来到死牢的一老一少,守牢门的老兵一点不也觉得新奇,仍是那种必讲的对白:“没有手令,一律不得开门。”那仆妇赔着笑,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放在老兵手里,“官爷行行好,我家小姐只想见见自家婆婆最后一面,劳烦官爷行个方便。”掂量着手中的银子,嘴角牵了一下,打开门,仔细地打量起那女子,只见她头戴斗蓬帽,不施一点脂粉,却已美得不可方物,心里直道:真是艳色,难怪身为开国功臣的司徒氏一族会因她而灭族,美女就是祸水。那老兵思及此,心中不免为忠君爱民的司徒丞相唏嘘不已,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铁青,“进来吧!”那仆妇,一边点头道谢,一边搀着小姐,跟着老兵往死牢深处走去。
“看,那是谁?是她!是她!是水家那长着仙女脸,蛇蝎心的贱人。”不知谁说了一句,本来死一般静的牢房,一下子沸腾了,一双双瘦骨如柴的手,从各个牢门的木栏中伸出,鬼爪般的手指,不停地在空中用力的抓着,好像要把那两人掐碎,只要不小心碰一下,一定会被扯着。那女子慢慢地除去斗蓬帽子,露出了如云的墨发,美丽精致的面庞早已挂满了泪痕,吹弹可破的肌肤更加苍白,她突然在众人的手臂前悠悠跪下,双手撑地,一言不发地叩着头,她的额被她狠命地撞击着坚硬的地面,早已鲜血淋漓,那仆妇扑过去,一边拉着她一边哭道:“小姐啊!小姐啊!这一切不是您的错啊,您身不由己,您无能为力,你要一心求死,让女乃娘替您啊,女乃娘才是有罪之人啊、、、、、、”那女子原本柔弱的身子,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无论旁边的女乃娘拼尽力气,仍不能阻止她不要命地叩首,看着那纤细的身子,不住地叩着地板,那原本充满悲愤的叫骂声煞然而止,牢里的女人们盯着她,有幸灾乐祸,有悲奋莫名,更多地是无声的诅咒、、、、、“够了!”一声娇喝,那本原在忘情的叩首的女子,身子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一硬,停止了原本的动作,她顺着那声音望去,美目被额顶流下的血模糊了,但仍看清那声音的主人,多么熟悉的人儿啊!仍是跪着,不应说是爬着,向着关着那女子的那间牢室爬去,铺在地板上粗糙的石籽早已把那娇女敕的肌肤磨破,疼,早已感觉不到了,地板上隐隐约约可见到鲜红的血迹,虽说不上触目惊心,但也清晰可见,那美丽的女子,此刻就像虔诚的信徒般,向着某种信仰爬去。终于见到那牢中的女子,那美丽的女子早已血流满脸,牢中的女子,虽蓬头垢面,但也掩盖不住她原有的秀丽,只见她脸无表情,目光冰冷地看着跪在牢门前的女子,倾刻,牢里的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拿着丝帕的枯手,缓缓地从栏杆中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托起那绝子的下首,轻柔地、一点点地为眼前的女子擦拭着血迹,擦得非常认真、动作温柔得就像擦着这世上最珍贵、最易破碎的宝物。
死牢,一片死寂,众人都向这边望去,谁也不支一声。终于,牢里的女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把手中粘着血的丝帕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地叠好,重新放入衣襟中。然后双手轻轻地托地牢外女子的臻首,仔细地端详着,干枯得裂着数个口子的嘴唇轻启道:“天下第一美女水滟滟,真是名副其实,连现在如斯狼狈的境地,仍美得动人心眩。”水滟滟美目流盼,幽幽地说:“素茹姐姐,不,二嫂,你一定恨死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