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领着水滟滟主仆二人打开最里的一间囚室的沉重的石门,这囚室是个与外界完全隔绝,没有天窗,没有囚栏,就像一间密封的房子,借着室内昏暗的烛光,水滟滟不免有一丝惊讶,这与其说是一间囚室,不如说是一间睡房,木床是摆着被子、枕头,虽只是粗布织品,相对刚才在外面的牢室来说,简直天壤之别。只见一身穿粗布衣,花白头发的老者,静静地靠在床背看着书,不知书中是否真的那么吸引,竟一点不受来人的打扰。看着老人这么迷醉的样子,水滟滟也不好打破这一方的宁静,三人呆站了片刻,那老兵终忍不住了,轻唤道:“老太君,有人来探您了。”那老者缓缓抬起头,望了水滟滟一眼,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好像早已料到她会来一样,仍复保持着看书的姿态,口中说道:“有劳军爷了,不知老身可否与她单独谈谈呢?”那老兵急忙道:“老太君,何来劳烦之说,小的实不敢当,可这与探访者独处,实有违律纪,不若这样,我与这仆妇守在门外,这石门就不关了,如老太君突有个什么差使,也好有个人应着,老太君您看可好?”老兵说得毕恭毕敬的,那老者也不多言语,只点了一下头,老兵与女乃娘就退了出去。
室内静得掉针可闻,水滟滟轻移莲步,来到老者床前,重重地跪了下去,敛目垂首,不发只言。
那老者仍专心看着她的书,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完最后一页了,把书顺手弃于床上,淡漠地看着眼前下跪垂首之人,平平淡淡地说道:“怎么,进来多时了,也不开口叫我一声“婆婆”吗?”。
水滟滟闻言,幽幽抬起臻首,悲戚地说道:“婆婆,我实在太想叫了,可我不知您原不原意听我叫您。”
哈哈哈,那老者笑道:“我当然原意,你是我最心爱的儿子最爱的女子,又是皇上亲自做的媒,我怎么会不喜听你叫我“婆婆”?你可记得,从你嫁入我家的那天,我就亲口对你说过,‘滟滟啊,我司徒氏欢迎你啊,你要与品儿琴瑟和鸣,要永远记着,从这一刻起,收心养性,生是我司徒家的人,死是我司徒家的鬼。’如今,你虽然与你哥二人陷司徒家于不义,但我仍当你是我司徒家的媳妇,品儿虽死,你也只能是我司徒家的寡妇。”
水滟滟清楚知道婆婆是多么的恨她,她也不为自已辩解,从得知品雍已死那一刻,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一个心都死了的人,难道还在乎别人的漫骂吗,不过,婆婆说得对,自己是司徒家的寡妇,这寡妇一词,现时听着心里竟有无尽的温馨,自己和品睿并没有分离,她仍是他的,即使天人两隔。
那老者看着水滟滟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难过,反而有一丝轻笑在嘴角,让她那美丽的容颜更显娇美。
“婆婆,无论您怎样说我,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感觉了,很快,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去见我的夫君了,他会原谅我的,他会知道我是无辜,我来这里只求您一事,求您见到他后,让他不要走太快了,我怕追不上,奈何桥上,等我一等,不要抛下我。”
司徒老太君听罢,心中不免有些吃惊,毕竟是久经风雨的人了,脸上不见一丝改变,也不再看水滟滟了,只说道:“你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告他,你可以走了。”
水滟滟轻轻地,却也庄重地向着司徒老太君叩了一首,慢慢地起身,在准备转身,突然,喉中似有什么想堵上来,忍不住捂着胸口干吐起来。
“你?”司徒老太君转瞬即明白了,冷哼道:“想不到品儿刚死,贱人!你就这么急不及待了,这孽种是谁的,是那个狗皇帝的吧?他不怕史官的铁笔,难道也不怕悠悠苍生众人口吗?”。
水滟滟一股脑儿地干吐着,一只手后着胸口,一只手也不知向着哪个方向不断地摆着,似想解释些什么,无柰痛苦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是啊,这有孕之身在刚怀上的前三个月是吐得最利害的了,三个月,真巧,是老相爷与三个儿子同葬火海的时侯,那狗皇帝就急得一天寡都不让你守,就和你这贱人苟合了。你不要以为从此母凭子贵,你们的孽种不会有机会为人的,你一定会胎死月复中,一尸两命的,这不刚好替你哥还了素茹母女的血债吗?”。司徒老太君彻着齿说道。
水滟滟还在热热烈烈地干吐,听了婆婆的咒言,不顾身子虚弱,边吐边爬到床边,用力捉住司徒老太君的双腿,用力的摇着,明显是想制止她再说下去。她怕啊,她真的很怕啊!她可以死,却不能失去月复中的孩儿,那是她和品雍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啊,如果不是这个孩儿,她早在半年前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