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袍小将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这些问题困扰着她,怎么也无法入睡。她在床上翻过来折过去,折腾到深夜还是没有一丝睡意。
诺敏翻身起床,走到窗前眺望,只见先前热闹的草原现在一片沉寂,远处的马儿也已经沉入梦乡,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诺敏默默地伫立良久,终于,她走向托娅床前,用力摇着托娅的身子:“托娅,托娅,你醒醒!”
“干嘛,公主,你怎么还不睡觉?”托娅睡眼蒙胧地嘟囔道。
“托娅,我决定了,明天参加射箭比赛。”
“什么啊?”托娅一骨碌爬了起来,“你不是来真的吧?公主,你可是个姑娘家啊。”
诺敏笑了起来,道:“你个糊涂虫,忘了白天你还在叫我少爷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托娅坐起来,用右手托住自己的腮,不然她怕自己又会睡过去。
“我明天女扮男装参加比赛。”诺敏很肯定地告诉托娅。
“那王爷要是知道了怎么办?”托娅不无担心地问公主诺敏。
“最多被阿爸训几句咯,还能把我怎么样,总不会把我给杀了吧?我舍得阿爸也舍不得啊,嘿嘿。”诺敏嘿嘿地笑起来,因为自她长这么大,无论她平时有多调皮,王爷还从来没有呵斥过她,更不用说碰她一指头了。
托娅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当然知道王爷有多疼爱这个女儿,以前公主偷偷跑出去玩,他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要不然,公主这次也不会这么大胆溜出来这么远这么久。
俩人兴奋地挤在一张褥子里嘀咕了大半宿。
按照规定,射箭比赛不论年龄谁都可以参加,除了女人。
诺敏俩人身着男装去报名,负责登记的是个中年男人,古铜色的脸上长着两只眯眯小眼,好像时刻在审视着什么,在怀疑着什么。他打量着诺敏问道:
“叫什么名字?”
“阿来夫。”
“哪里人?”
“上都。”
“几岁?”
“16。”
“男的?”
“废话,难道是女的?”
那人狐疑地看看诺敏,又看看一旁的托娅,耸耸肩没有再问。可能他虽然觉得这俩少年眉目之间透着一股柔媚,但听她们理直气壮的口吻,也许认为这只是两个极具阴柔之美的男孩罢了。
其实,诺敏之所以要参加射箭比赛,并不是要取得荣誉,对于她来说荣华富贵都不是她所追求的目标。她只是想去寻找白马少年,寻找那个让她彻夜难眠的男孩。她肯定他一定会参加射击比赛的,因为蒙古人认为只有掌握了摔跤、赛马、射箭三项技能才能称得上一个真正的蒙古汉子。
蒙古族射箭比赛分为近射、远射、骑射三种,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近射和远射时,射手立地,待裁判发令后,放箭射向箭靶,优者为胜;骑射时,射手骑马上,在马跑动中发箭,优者为胜。比赛的规则是三轮九箭,即每人每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定前三名。凡参加比赛者都自备马匹和弓箭,弓箭的样式,弓的拉力以及箭的长度和重量均无限制。
果然不出所料,在第一轮比赛中,诺敏就发现了白马少年的身影。主持人高声宣布参赛者的姓名,籍贯,诺敏这才知道白马少年名叫那日苏,是卫拉特部落首领格日勒图之子。
那日苏今天依然一身洁白,牵着他心爱的白马,所不同的是今天头上没有扎头巾,而是戴着一顶牛仔毡帽,干净的脸上更加透着一股子英气。
他非常随意地操起他那把特制的弓箭。弓身外用竹片,内衬角片制成,竹片外包着一层柔软耐磨的羊皮,两角儿相接处是黄杨木做成的把儿。弓的两端用皮筋做弦拉紧。其强度为50弦,这是弓箭中拉力最大的。箭用柳条做杆,鹰羽做尾,长3尺,箭头用青铜铸成。
只见他双脚一前一后站立,左手握弓,右手徐徐地将箭和弦往后拉,一松手,箭带着一声尖啸,倏地一下稳稳地射入靶心。连着三箭,箭箭中的。他精湛的箭术引起围观者一片掌声。
主持人宣布下面出场的是阿来夫,诺敏背着精致的箭囊,右手提着自己的弓箭,款款走到场地中央。只见她一身女乃黄色的袍子,脚上穿一双棕色软牛皮高筒靴,腰上扎着一条金色丝绸腰带,头上扎着同色的丝绸头巾,飒爽英姿,就像春天里温暖的阳光,所到之处春光明媚。
白马少年皱着眉头看了诺敏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哪来的黄毛小子,哪不好玩,跑到这里来玩。”谁都看得出他根本没把诺敏放在眼里。
诺敏看出他眼里的不屑,也不着声,用眼瞟了那日苏一眼,瞄也不瞄举起弓箭连发三箭,“嗖!嗖!嗖!”箭箭射入靶心。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周围一片喝彩声。
那日苏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箭法如此精准。他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其他射手远不是俩人的对手。诺敏和那日苏始终不相伯仲,要分出胜负只能在明天的骑射比赛一分高下了。
吃过晚饭,托娅在煮女乃茶。诺敏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羊毛地毯上想着心事。她脑海里老是闪现那日苏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他那抿着嘴时的刚毅和微笑时的柔和,怎么也挥之不去。
“公主,明天你还比不比?”托娅的话把诺敏从沉思中唤醒。
“为什么不比?明天我一定要赢他,谁让他看不起我来着。”诺敏恨恨地道。
“公主,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托娅说着咯咯地笑起来。
“死丫头,谁爱上他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诺敏爬起来佯装去打托娅,托娅赶紧躲开。
等托娅不注意,诺敏用自己的绸腰带像套马杆似地一把套在托娅脖子上,用力往自己面前一带,托娅就倒在诺敏站着的地毯上,诺敏将她按在地上挠她的胳肢窝,托娅笑着在地上打滚,连声告饶。
笑闹够了,主仆二人都坐在地毯上喘气,托娅又忍不住说道:“不过说真的,他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帅的男孩了。”
诺敏没有接托娅的话茬,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暮色里忙碌的人们和蒙古包里星星点点的亮光,眼神变得迷离,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好在她背对着灯光,所以托娅没有发现她心中的秘密。
诺敏知道自己已被那日苏迷住了,“真没出息,怎么能喜欢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呢。”她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
太阳升到旗杆顶上时,草原又开始热闹起来。射箭比赛继续进行。所有参加骑射的选手骑着自己心爱的骏马,背着自己的箭囊,飒爽英姿地集合在起跑线上。
射手们骑着骏马一字排开在起跑线上,诺敏和那日苏站在中间,俩人之间隔着两匹马。俩人都情不自禁地互相看了一眼,那日苏心里寻思:“这小子怎么长得如此秀美?”而诺敏因为心里藏着秘密,所以碰到那日苏看她的眼光不禁羞红了脸蛋儿,别转脸去不敢再看他。
一声令下,几十匹骏马同时奔腾起来,马蹄声、吆喝声、欢呼声响成一片,射手们一边驱马前行,一边瞄准目标射箭。诺敏和那日苏冲在最前面,几乎在同一时刻俩人手起箭发,六箭同时飞向靶心,俩人再次并列第一。顿时,草原上一片欢呼。
诺敏跳下马来,接过托娅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尘土。这时,那日苏牵着白马走了过来,他向诺敏的肩头轻轻地捶了一下说:“你好!我叫那日苏,非常高兴认识你。”接着,他又用右手拍拍身边闪着银光的白马说:“这是我的安达‘银箭’。”蒙古人都视自己的宝马为兄弟,那日苏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汉子,他当然把自己的白马银箭视同安达了。
诺敏没有想到骄傲的那日苏会主动给自己打招呼,一下愣住了,红着脸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托娅机灵,赶快用右手捂着左胸弯腰答道:“你好,公子!这是我们家阿来夫少爷!”
“阿来夫?!好,草原的雄鹰自然会在天空相遇,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会再相见的。”那日苏说着,像大哥哥似的紧紧搂着诺敏的肩膀向她告别。
诺敏的心扑嗵扑嗵地跳,娇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轻轻地点头。说完,那日苏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诺敏目送那日苏离去,她的心也随之飘向尘土扬起的地方。
诺敏和托娅回到上都已是十天之后,王爷虽然有些生气,但禁不住诺敏一阵撒娇,加上福晋在旁边插科打诨,所以王爷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拉着心爱的女儿上下打量,看看有没有损伤。
诺敏看王爷这么宝贝自己,高兴地搂着王爷的脖子撒娇道:“还是阿爸好,不枉女儿这些天想你了。”
“口是心非的丫头,在外面疯玩,你还记得想阿爸?哈哈……”王爷口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你只想阿爸,不想阿妈吗?我好伤心哦。”福晋假装吃醋。
诺敏赶紧放开王爷,转而搂着母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当然也想阿妈啊,你和阿爸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啦。”
一家人笑在一起,托娅也受到感染跟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