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卫琳琅早在离席之后就迅速地回房间换上了男装。,,用手机也能看。男装这种东西,是所有走江湖的女子必备的物件。
虽说江湖中人的男尊女卑思想并不像强调礼教的民间那么顽固,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整个大显王朝都着力宣扬着三纲五常。女子在江湖上行走,很多时候并不方便。
她习惯性地带上了一个小包裹,里面什么都装了一些,伤药、暗器、迷烟、绳索、短匕、面罩以及等等……这是她去未知之处时,身上必备的一些东西,保命用。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路上,因为行人稀少,她便远远地缀在卫义礼身后,不敢靠得太近。直到卫义礼进入那个药铺后的一盏茶时间,她才从隐蔽之处走出。
犹豫了一下,卫琳琅还是踱进了那个破烂不堪的药铺,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她心下一惊,面上却克制着不显,她装作很懂行似的道:“我要进去,给我开门。”
那人的锐利眼神只维持了半秒,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看起来快要垮塌的柜台上,给人的感觉重新回复到了猥琐的邋遢流浪汉的形象。
他吊起一双三角眼,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这位小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你是要施舍些饭钱给老儿,还是要雇用老儿……嘿嘿,服侍一下你呀?”
卫琳琅皱起了眉,她最讨厌的就是扮男装的时候被当场揭发,那种羞窘和隐怒,真不是一般二般,更何况现在还被人调_戏。
但是她想到,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他,便生生克制住了想要暴打此人的双拳。
卫琳琅把随身包裹松开,从里面缝起的密袋里掏出一两大小的银锞子,两指一弹,携着满腔怒意射出。
那流浪汉模样的人果然不凡,只见一道虚影晃过,银锞子便被他轻松地拿在了手里。
他掂了掂,笑了。
“就这?”
卫琳琅也冷笑出声。
看她样子像是有几个钱的,就开始勒索了不成?
一两银子还不知足?在穷一点的人家,一两银子足够他们活一周!
她又掏了个二两的碎银,抛给他,低声威胁道:
“放亮你的眼睛,要么,得钱;要么,纳命!”
流浪汉把三两银子揣进怀里,啧声连连地跳下柜台,慢吞吞地去开启暗门,显然不太乐意。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突然,从药铺的后堂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难听声响。
卫琳琅好奇地走进去,片刻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药铺后堂的地面缓缓打开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大口子,里面黑黢黢的,像是一条隧道。
往隧道中看去,依稀可见向下的阶梯,里面传出来遥远、但是依旧汹涌澎湃的人声。
卫琳琅狐疑地看了流浪汉一眼,感觉这条隧道有些可疑。她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进去探探究竟。
她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没走几步,头顶上的石门就“轰”地关闭了,让她心下一跳。
不过她没有感觉到窒息和霉味,证明这里的通气还是比较好的,这也是她最终说服自己选择下来的理由之一。
她走着,隧道中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像是山呼海拥般的叫喊声。
几盏茶之后,隧道越来越宽敞,那声音越发清晰,也越发地驳杂和庞大。
细细听辨,有欢呼喝彩声,也有唏嘘倒彩声;有助威加油声,也有呵斥怒骂声;有悔恨大吼声,也有兴奋尖叫声……
终于,卫琳琅来到了隧道的出口。
她推开尽头的石门,然后被震撼……瞬间,她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人声鼎沸。
混乱不堪。
暴力。[]
野蛮。
这是几个最先蹦到卫琳琅脑海里的词汇,她厌恶又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足足三十丈见方的场地,满满的全部是声嘶力竭呐喊的人。
这个地下世界的形状,像一个漏斗一样,四周地势较高,中央地势较低。
四周地势较高处就是看台,中间凹陷一正方的三十尺擂台,被高大且结实的栅栏死死围住,使擂台内外不得相通。
看台上人潮涌动,从衣着看得出,大多数都是城里的普通百姓。他们中的有些人用简易的布料遮住了脸,似乎是不想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但绝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这些。
再往上看,普通的看台上方有一圈暗厢,暗厢以珠帘遮蔽,外面的人看不见其内部,但是厢内人看外界却没有什么阻碍。这里想必是提供给不想抛头露面、也不想跟平头百姓挤在一处的权贵人士使用的。
卫琳琅在拥挤的通道间吃力地穿梭,企图在看台找到一个位置。
这个过程真是痛苦极了,她不得不在密集的人群中挤来挤去,那些结束了一天劳作的男人身上的淋淋汗味、狐臭味、菜市场味、大烟味,种种都让她作呕。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略微宽敞的位子,却几乎是离擂台最远的。
三声锣并九声鼓,新一轮斗兽要开始了。
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不大的擂台上。
擂台上被关进了一只野狼,身高四尺,身长七尺,锐头,白颊,高前广后。背脊是近乎于黑色的藏蓝色,四肢和吻部颜色渐浅,至月复部已是纯白。
当然,一般的百姓才会以为那只是一般的野狼。
有些见识的人就会看得出,那分明是一只纯种的苍山狼,只出没于北方燕州的苍山以北以及极北落马州的高山与荒原之中。
它们是高超的猎人,是残暴的凶兽;它们最厌恶之事莫过于自己的地盘被入侵,所以尤其是对于人类,它们总是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卫琳琅正想得入神,忽然有人拍了拍她,把她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卫琳琅瞪眼怒道。
那人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衣,胸面前绣着一只黑色的兽首。
他有些尴尬地回答道:“那个……这位小哥,你来都来了,不下个注?”
“下注?”
卫琳琅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环顾四方,发现看台上还有好多跟他穿着一致的人在四处收钱。
她便明白,这个所谓“斗兽”之处,实际上是一种另类的赌场。
卫琳琅撇了撇嘴,不感兴趣地道:“我不下注,你去找别人吧。”
这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看台上的观众蓦地爆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叫喊。
卫琳琅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从一条暗道中被押出。
她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二岁,满脸的脏污,衣衫破烂,看上去瘦小可怜。
身上捆着一圈又一圈的铁锁链,她的身后还走着两个肌肉纠结的壮汉,不时推搡一下她,似是在催促她走快点。
而她的表现简直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步伐平稳,对落在她身上的或不屑、或热切、或婬_亵的目光视若无睹,对或为她叫好加油、或咒她速下地狱的喊叫听而未闻。
在群魔乱舞的污浊场内,她就好像看透了一切,却还是义无反顾,也是身不由己地走进黑暗。
十二岁……
卫琳琅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在十二岁在做什么呢?
卫磬音、卫梓棋她们,在十二岁时又在做什么呢?
养鸟,遛狗,打架,斗殴,四处玩乐,无事生非?
弹琴,下棋,画画,做女红,学女经,伤春悲秋?
“不得了哇!”
在卫琳琅身边坐着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脸震惊,不断地重复道:“不得了,这个女女圭女圭不得了!”
他急切地招来刚才问卫琳琅要不要下注的那个有着黑兽纹样的红衣人,掏出足有十两的银元,肯定道:“我赌那个女女圭女圭能活下来!”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非常富有的人啊?居然一赌就赌十两?
卫琳琅奇道:“那可是十两银子呢,说下注就下注,对她的信心你是从何而来的?”
这种涉及到下注诀窍的话题,老头本不想搭理,但是一转脸看见卫琳琅的长相之后,便改变了主意。
他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位小……小哥啊,你有所不知。老头儿我在斗兽场浸婬何止十年?我一看这女女圭女圭的眼神,我就知道她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你知道我看着她想起谁来了?”
卫琳琅不动声色地拉远了一点距离,非常合作地问道:“想起了谁?”
“七年前的那位少年战神——‘黑蝉’!”老头激动地说道,动作言语间尽是狂热。
“‘黑蝉’?”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啊!”老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绷着声音道:
“他是斗兽场长久以来的一个不可超越的神话,八岁被卖入这里,十二岁逃出!在这里足足待了四年!你明白四年的意义吗?在场下,饿死者有,病死者有,被虐待死者有;在擂台上,只有两种结果:你死我活,我死你活——败即是死,降即是死,即使是胜了,重伤无药可医,依旧是死!从来没有人能在这里活这么久,最后还逃了出去!”
卫琳琅深深折服,这就是强者,这才是强者。
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强烈的想要见一见他的冲动,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个活生生的神话。
这大概就是女人骨子里崇拜强者的原始欲_望。
“他从不露出真容,一直以来的标志就是乌黑的覆面面具,远远看就像一只黑蝉,人们便把‘黑蝉’当做他的外号。”老头解释道。
一声悠长而嘹亮的牛角战号被吹响,隆隆战鼓继起。
女孩身上的锁链“哗啦”一声全部落下。
她活动了下瘀血的手腕,一步步地踏上了她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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