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脚底下是密密匝匝的人群,不管是近处还是远处,都能听见人心欢乐而爆发出的笑声,他们正沉浸在天伦之乐中。丝毫没有感觉到隐藏的危险正在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怖声,但很快便被笑声给冲散了。原来人群中有人穿着鬼怪服搞了一出鬼把戏,还抱着南瓜做的“杰克灯”到处吓唬人。
一片不吉祥的乌云从远处刮来,遮挡住了本来明亮的月色。
我的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幢小楼上,那里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正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我平静一心,闭上眼睛静静得侧耳倾听。穿过热闹的人群,躲过晚风的呜咽,我听见了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
“来吧,来吧,我,在这里。”
我睁开眼,即便隔得那么远,透过层层黑柏的扭曲身姿,我也能清楚地看见期间的每一块砖瓦。
白金小楼,那幢标志着这座校园中一切特权的小楼,在漆黑的夜色下泛出诡秘的气息。进出那里,都必须要有特别的身份识别,只对白金班学生开放,而普通班的孩子只能站在远处眺望这特权区域一两眼。
我在监控室里看着这幢小楼足足有两周,但一样没有资格在里面进出。这里就如同王国中的王国,一座傲视一切的城堡。
但是,城堡的隐喻往往代表着财富之外,还有看不见的黑暗。
现在,在夜色的笼罩下,它褪去了白天的一切光环,显露出张牙舞爪的本质来。
“好吧,那我就来了,希望你不要逃得太快。”我盯着那黑黢黢的屋顶。就好似盯着那个“敌人”丑陋的脸。
如果这时候有人抬起头来,会看见一道模糊的残影,掠过高高的天空,踏足在或建筑或树梢之上,几个纵跳之后,消失在茫茫夜雾中。
……
小楼如夜半的停尸间一般,冰冷而阴森。
比那晚我和道士来的时候还要寂静可怖。无声的空间里,只有我的脚步声。没有亮光。便没有阴影。只有无边的黑暗笼罩在我的四周。
两边是宽阔到显得单调沉闷的落地窗走廊,极目望去,黑沉沉一片,每一个门洞都如缺牙烂舌的巫婆,张开着哈着臭气的干瘪嘴唇,狰狞地嘲笑着有胆来到她面前的人。
这是幻象。
每一层只有一个房间。每一个房间只有前后两扇门。而这似乎没有尽头的房间和无边无际的房门,只是恫吓着那些胆小的人。
我抬起头,望着变成黑雾的前方。笑了。
这是升级版的鬼打墙么?看上去还不如上次厕所奇遇记来得更加精彩。
我迈出了一只脚,在黑暗中似乎有谁是那么凑趣,就在我的脚下摆上了一个坚硬的台阶。我的嘴角微微一扬。果然在这里。
我再抬起了另一只脚,忽然一阵如强电流一般的刺痛打进了我的整个脚掌,这股痛楚顺着筋络迅速地向我的脑海袭来。
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喉间竟然微微发甜。
这不是升级版的鬼打墙!背后的那个人是故意如此做作,只是为了引我上钩罢了。
脚下是数万根钢针。眼前是不知几级的台阶,身边空无一相助之人。
我这时才发觉,原来有死道士那个家伙在身边竟然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他不会像我这样用蛮干胡干。
我望着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的台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抬起头,我扬声道:“就是这样吗?你未免太小看了我。”
抬起的左脚狠狠地踩上了下一级台阶,我几乎都能听见“喷”地一声,脚下的灰尘在这蛮力下爆开的声音。我保持着微笑,一步又一步地往上,哪怕有无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钢针,从我那双一百五十块买来的便宜鞋底扎了进来。
我展开眉头,即便没有光亮,我也要保持这种舒展的状态,让那个东躲西藏的家伙永远别想看见我疲倦暗淡呼爹喊娘的模样。
一路行来,没有鸟语,也没有花香,只有我那颗稳定的心脏,在胸腔那个永远的位置砰然跳动。
忽然,黑暗中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真的很强。”
黑色雾霭散去,一个人影出现了十步远的地方。
我收住了前进的脚步,嘴角翘了翘,“我没想到,原来你也很强。理事长……不,应该说公主殿下。”
和下午见到的理事长不同,她现在梳着与走廊上肖像画中一样的发式,现在她的确很像一位“公主”,只是刚刚上妆的脸庞却遮挡不住苍白的脸色。
“索那塔告诉你的吧。”她似乎并不意外,“我还是晚到了一步。”
“杀死跟随侍奉自己多年的仆人,现在还能如此冷静,公主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我答道。
“既然侍奉我,就应该有随时去死的决心。”她冷漠地说道,“更可况,她背叛了我,违背了她当初入殿的誓言。”
我沉声道:“是不是更因为她不执行你的命令呢?”
她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恐怕那位索那塔并没有往更坏的地方想一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信奉到了盲从的地步。在她看来,高贵的公主被恶魔用卑鄙的手段挟持了,做出了很多让她痛苦不堪,折磨她内心的坏事来。所以,她想为这位心灵中的神做出奉献自己的事情,只是她忘记问她的神,她这样做,是否得到了神的欢喜?”
我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大概就是我们说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她的公主可不希望她这样做哦。因为,她的公主从恶魔那里恐怕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这一份回报足够让她做出任何她以前不愿意做的事情来。”
公主阴沉的面孔似乎能滴出水来,她的目光尖利如芒刺。
“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耸耸肩,“这不是我知道的,只是……我随便猜的。”
公主忽然仰天大笑,似乎我讲了什么好笑得不得了的笑话,直到她都笑出了眼泪。
“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笑够了之后,她擦着眼角的泪花,忽然脸色一变,“我最讨厌想法太多的人,她是这样,你也是。”
我撅着嘴笑了笑,“那还好你没有见到他。”
“谁?”
“无关闲人一枚,这家伙就是以编瞎话为生的,如果没有想象力,他会死的。”我回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