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堂外的碧儿一听要打板子,立时地久哭了出来,“呜呜。”
刘沁心底顿时升起怒气,抬眼凌厉地望向堂上坐着的官大人,“大人是何故就要上刑?查据不明,罪责未清,上刑可是要罔顾公道吗?”。
这时候,从堂下小步跑上来一个随侍打扮的,跑到了官大人的身边低声道:“大人,有客来访。”说着,抬手递上了一块儿墨绿的雕花玉佩。
官大人一见那玉佩嗖地站起身,“郡主!”忙接过了玉佩仔细打量,手显颤抖。“快,带客人到后殿。”转身下了公堂,瞥一眼递上趴着的男人和一边儿的刘沁,道:“先打了板子,待我回来再审!”一拂袖,就从侧门走了出去,脚步匆匆直奔后殿。
官大人在后殿里走来走去,一时停不住了脚去耐心等待,直到有人报了客人已进院,才迎到门前张望。
黑绒的外氅,罩着雪白齐身的锦缎长衣,头顶着窄棱的银色发带,束着乌黑的发,入目都充满反差,却好看的不染纤尘。肤色如女子一般的白皙,眼却曜黑的如星辰。眉像刀刻,薄唇带笑。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入了画。
官大人虽不识得眼前人,可依着那玉佩也定是个贵人。走上前浅施一礼,“有失远迎。”
男子颔首回礼,道:“晚侄,流云郡主膝下嫡长孙,盛城沈家,沈天盈,拜见曲伯。”
官大人眶里盈着热泪,激动地拉过了沈天盈的手臂,道:“郡主的嫡长孙,真如郡主当年一样的风华绝代。郡主可还好?”
“祖母身体很好。”沈天盈答道,“赶上家里来涉城,祖母就特意让晚侄早一步来看望曲家姨女乃。这些年祖母一直惦记着。”
官大人紧着将沈天盈让进了屋里,命人端上了好茶,才坐到身侧,热络地聊起来,“家母虽只是郡主的掌事丫头,却得郡主姐妹一样对待,年岁大了也时时忆起当年与郡主一起的日子,要我们都记得郡主的好。”
沈天盈浅笑,“曲姨女乃身子可好?”
“唉!”官大人摇了摇头,“已经不在了,前年个冬天就没熬过去。”
“曲伯节哀。”
堂里随侍的小心进了后殿,施礼道:“大人,刑都用过了,是押后审还是?”
“哦?”沈天盈道:“不知曲伯还有公事,晚侄真是打扰了。”说着就起了身。
官大人忙拉住沈天盈,“不打扰,一个小案子。”
“不知是什么样的小案子,可有晚侄帮得上的?”
“这城里百客栈发生的一件命案,贤侄你且坐着,我速速去处理打发了,再来与你叙话。”
“百客栈?”沈天盈眉一紧,问道:“可是那个叫春意的?”
“贤侄也知道?”
沈天盈一笑,“不瞒曲伯,晚侄正宿在那间客栈里。”
“是吗?”。官大人道:“刚死了人的,可不吉利。曲伯这院子也不小,贤侄不如就住到这儿吧,也好让我替已逝家母表达对郡主的恩情。”
“晚侄不是一个人,就不来叨扰曲伯一家了。”稍停了片刻,道:“不知,可否让晚侄道前堂上官案,也好探探那百客栈的情况。”
“好啊!”官大人一乐,“正好还怕冷落了贤侄呢,那就一块去前堂吧。”
堂上刑罚用过,刘沁已有些瘫软,伏在地面上歇着气。男人虽然身底子硬实,但多打了十个板子也不见比刘沁好了,正歪着身子,满月复冤屈地哭他娘子呢。
公堂外头,白礼张望着,一脸的急切。而旁边的碧儿,早已经泣不成声,眼望着刘沁在里头挨打也帮不上忙。
沈天盈随着官大人进了公堂,见着的人虽是意外,也没敢发问的。沈天盈有礼地坐在了下手角落里的位子上。瞧了眼4,一具尸体,一个哀嚎的男人,和一个忍痛低头伏着的女子。
男人一见官大人出来,哭嚎声更响,“大人,您板子也打完了,草民没敢言语。望大人一定要还了我娘子公理啊!”
刘沁冷笑一声,双手撑着身子忍着酸痛跪了起来,眼睛直视着官大人,道:“大人,刑也用过了,请认真问案。”
沈天盈眼光一触到刘沁的脸,身侧的手反射性地就握了个紧。那眉眼,那面容,太像六年前那个给他冲喜的妻子了。
堂上横木一拍,官大人道:“瞧着你们两个也是老实了,那本大人问话可要如实答。”
“是。”男人低头答道。
“你,”官大人指了指男人,问道:“死者当真是你娘子?不要撒谎!”
“回大人,当真是啊!苦于我们是外地人,没有那能给证实的,娘子啊,你快起来帮我说句话啊!”三句两句地那男人又哭了起来。
刘沁的心又跌了下去,依这官大人的问话审案方式,这案子定是结不了也没法结了。
“大人,”刘沁道,“恳请大人派人到我百客栈里查验吃食,到死者去过的两间房里搜寻证据,以作推理。”
横木又是一拍,官大人怒道:“你个丫头,是在教了本大人如何审案吗?报上名来,我倒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民女刘沁。”
刘沁,果真是刘沁!沈天盈差一点就一跃而起了。手指攥的咯咯作响,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沈天盈想看看她几时能注意到他,会不会一眼就认出了他。
“沁儿!”
夏青平一个闪身,避开了阻拦的官差,直接冲到了堂上,到刘沁身边,小心地扶了起来,“沁儿你还好吗?”。
“青平,”猛然见到了关切她的人,刘沁心房一软,眼泪就盈出了眼眶。
“什么人!”官大人怒喝,“胆敢闯到堂上来!”
夏青平毫无惧意地回视着官大人,手一边儿地揽紧了刘沁,微微颔首施礼,“回大人,青平是百客栈的掌柜,带了证据来向官大人报案。”
“你是掌柜?”官大人指向刘沁,“那她是什么?”
“这是我家小姐。”夏青平道,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大人,这是我在百客栈里头捡到的。”
“什么是你捡到的,那是我屋里放着的,你分明是偷。”正哭的男人一见那布包冲口便道,随后又慌着掩了嘴。
“是,”夏青平勾唇一笑,“的确是在这位大哥屋里偷拿的,大哥你认得便好。大人,我见着布包着一些古怪的渣子,想给大人来验验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官大人见状大手一扬,“传仵作。”
趁着这空当,夏青平仔细打量了一遍刘沁,见除了身子虚软倒没有明显的伤处,抬手顺了顺刘沁的发角,道:“沁儿,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刘沁对着夏青平摇了摇头,“你来了就好。”
看着这一幕的沈天盈,心底突然像烧起了火。她嫁作他妻还敢去引诱华启小舅,趁他垂死抗病的时候竟然弃他而去,这些他都还未与她计较,这会儿在他面前,就再与另一个男人勾肩传眉,瞧着那个粉面的男人,沈天盈仿就将他捏进了手里,挫骨断筋。
仵作上来细致查验了那布包着的渣子,后回身对官大人施礼,道:“大人,这正是死者所中的慢性毒药。”
官大人听了,冲着男人就是一喝,“还不坦诚交代!”
男人慌张叩头,道:“大人哪,不可听他们的片面之词,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娘子呢?”
横木再响,“还是片面之词吗?证据确凿!”
“大人,”角落的沈天盈优雅起身,“我见这案子可不寻常。”
刘沁同夏青平一齐望去了说话的人,只见了个侧脸,棱角硬朗,黑氅白衫,挺拔月兑俗。却隐隐有几分熟悉让刘沁蹙眉。
“贤侄有话直说。”
沈天盈浅笑,“所谓与死者所中之毒相同的布包毒药是客栈一方独自找出,虽有男人熟识的一块布,实在是不足以证明毒就是男人下的。况且,”沈天盈转过头,看着刘沁道:“能不顾夫妻情分,毒害娘子的人实在少数。”
夏青平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刘沁一个颤步不稳,只当是怕着案子对于他们不利,并未多想。
看着沈天盈,刘沁满眼的不可置信。他虽然高了,也壮了,眉目明朗了,颌线分明了,不再羸弱,可是刘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沈天盈。只是眼神里少了太多原本的纯真,映着那件黑氅外披,让刘沁有些害怕。
“所以大人,”沈天盈看清了刘沁的震惊,满意地转回了脸面对着官大人,道:“我建议先押下疑犯,待调查仔细了开堂再审不迟。”
“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官大人就站起了身道:“把人带下去关起来,他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