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仍是呼气成雾,寒意逼人。重新踏上虾岛,景物依旧,不过多了一分熟稔,走在路上也能自然亲切地和人招呼。
“哎,你妈妈有没有见到罗宗佑?是不是丈母娘见女婿越见越欢喜啊?”张雯雯一面帮禾玥整理房间一面嘻嘻笑问。
时禾玥笑笑未语。雯雯小心翼翼地问:“你妈妈反对啊?”
“她担心我受到委屈。”
张雯雯亦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一听就明白了禾玥的话中之意。
“嗯,这也难怪。”雯雯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你有没有解释给你妈听你和他们家人相处的很好,尤其是小宙宙。”
时禾玥:“没用的,她认为不是亲的就是不是亲的,改变不了。”
张雯雯:“其实站在你妈的立场说得也没有错。那你怎么办?打算放弃吗?”。
时禾玥叹口气坐在了床沿。“我妈妈因为我失去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我发过誓绝不再让她操心劳累的。她在这件事上很坚持,如果我不听她的,说不定她会和我断绝母女关系呢。”
张雯雯:“可是你真能放下吗?你舍得吗?”。
时禾玥:“我妈妈只剩下了我,我总不能让她连我都失去。”
张雯雯不以为然道:“你妈妈怎么会失去你?走到哪你都是她的女儿。我告诉你,父母和孩子斗最后妥协的永远是父母。除非你先妥协。”
禾玥苦笑:“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总觉得是我害得妈妈失去了爸爸和姐姐,是我欠了妈妈。”
雯雯安慰道:“别难过了,这也不能怪你,要是阿姨听到你这么说不定多难过呢。你打算怎么跟罗宗佑说啊?你们总要见面的。”
禾玥:“我也不知道,再说吧。”
新的一年新的学期。开学伊始,校会、班会、家长会接踵而至。繁杂忙碌,无暇分神。收拾了纷繁的心情,投入新一轮的教学中。
“禾玥,下班了,还在忙什么?”办公室门口传来张雯雯的说话声。
“哦,就好了。”禾玥应道,抬头看到一起的还有罗斯宙小朋友,“咦,宙宙,你怎么还在学校啊?”
雯雯接道:“当然是来找你罗。”
宙宙迈着小步奔到时禾玥身边,说:“时妈妈,你为什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
雯雯看着禾玥,似笑非笑。
禾玥:“呃,因为时妈妈很忙啊,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啊,过了个年,我们的小宙宙好像长高了啊。”
宙宙高兴地咧着小嘴笑。
“啊对了,我给你带了一辆小汽车。你看,喜不喜欢?”禾玥从办公桌的第二格抽屉拿出一辆遥控模型小车。宙宙拿来马上在办公室的地上玩起来。
雯雯看看在地上玩耍的宙宙,凑到禾玥跟前说:“喂,快一个月了,你老是躲着他们要躲到什么时候啊?现在小的这个已经找上门了,大的那个迟早也要找上来的。你这样逃避不是办法啊。”
“等忙完这阵吧。”禾玥说,“忙完这阵我会好好考虑。”
雯雯摇摇头感慨道:“没有爱情的想要爱情,有爱情的呢偏又那么多的烦恼。唉,墙里开花墙外香,墙外行人怎解墙里佳人笑?”
“找遍学校不见人就知道你在这里,再不会错的了。”唐姨寻宙宙寻进办公室,“呦,哪来的小车?一定是你的时妈妈送的吧?”
“时老师,怎么这么久了也不去家里坐坐?”唐姨问时禾玥。
“刚开学有很多事情要整理,太忙了。”禾玥说。
唐姨说:“什么时候到家里坐坐,吃个便饭?最近阿佑总是往h市跑,家里冷清着呢。”
时禾玥沉吟道:“唐姨,替我向他们两位老人说声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有时间去看看他们。”
唐姨:“那倒不用,我们都知道你忙的。那我们走了,宙宙别玩了,回家了。”
唐姨去拉宙宙,宙宙跑来拉禾玥的手,“时妈妈,我们一起走啊。”
禾玥蹲身笑眯眯道:“宙宙乖,时妈妈下次再去家里陪小宙宙好不好?”
禾玥拒绝了孩子,唐姨看着有一丝的怪异,却也没多细想。
宙宙:“嗯,那好吧。时妈妈再见。”
“再见。”
回宿舍的路上,雯雯提议道:“禾玥,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带你去爬山啊?”
禾玥瞥了雯雯一眼,“又爬山啊?已经爬过很多次山了!”
“我想让你散散心嘛。你看你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心忧思过度未老先衰啊。”
禾玥模模自己的脸,问:“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雯雯说:“都写在脸上了!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我已经叫了唐海了,他也说好。”
“这么快?八字还没一撇呢。”
“谁说的?你答应了,不但一撇有了八字全有了。”
“噢,”禾玥看着雯雯坏笑道,“我明白了。我不去了。”
“为什么?”
禾玥笑笑,尔后说:“老实说我知道你喜欢唐海,这次的爬山计划是不是你们早就约好的?我很识相的。”
“你别胡说啊。”雯雯说,“我们只是好朋友,谁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你啊。”
禾玥收起一脸的嬉笑,正色道:“我跟他没什么的,我只是把他当我的好朋友。”
“也许他没这么想呢?”雯雯说,“而且我发觉放完寒假回来他好像更积极地在追求你呢。”
“不会吧?”禾玥疑惑的问雯雯,“是你想多了吧?”
雯雯白了禾玥一眼,“哼”一声说:“你整天忧心着你的罗宗佑哪还会在意别的事。”
时禾玥听了默不作声,唐海的用心令她内疚,可是爱情不是货物,不能等价交换,她视他为这一生不可或缺的异性知己。真心换真心,黄土变真金,她诚心以待,他应会谅解。禾玥想。她实不愿因此而失去他们之间的友情。
日光踩着青草西斜,青色蒙上村庄渐浓。罗宅门前的小道上走来了罗宗佑,他步履轻快,全身洋溢着春风般的冲劲。
“阿佑,你回来啦?”唐姨很高兴,她把罗宗佑接进屋。宗佑点点头,放下行李,去屋里转了转。
“爸爸呢?”回到客厅,宗佑问唐姨。
“说是去外面转转。”
“宙宙还没放学么?”
“嗯,先生说他会顺道去接。”
“唐姨,我出去一下。”
“刚回来就要出去?”唐姨问。
宗佑说:“我去找禾玥。”
“哦,也好。”唐姨说,“顺便请她来家里坐坐,已经好一段日子没来了。”
“是吗?她很忙吗?”。
“大概是吧。”唐姨说。
罗宗佑听了不作他想,换了件外衣就往学校找时禾玥。路上,碰到回家的罗老和小宙宙爷孙。
罗父问:“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罗宗佑说:“刚到不久,我回家见过妈妈了,现在去一下学校。”
罗父问:“找禾玥啊?”
宗佑笑笑,“嗯”了一声。宙宙一听,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罗父说:“你不是刚见完她吗?不要去了,跟爷爷回家。”宙宙扭扭捏捏不愿意。罗宗佑看着儿子,说:“听话,跟爷爷回家。”宙宙这才不再吭声,不过还是撇着嘴老大的不乐意。
放学后的小学校很安静。罗宗佑望了望,正欲往宿舍楼走,楼道处却转出了时禾玥,一面低着头看手里的什么东西一面迈下阶级。宗佑迎上去,突见禾玥身子一弯向地上扑去。宗佑一急,“小心”二字还没喊出口,禾玥已稳稳地倒在了唐海的怀里,手里的相片飘落在地。
宗佑脸上的笑有一丝的凝固。走上前,捡起相片看——相片上时禾玥和唐海两个人身处山林间笑得很开怀。他把相片递还给禾玥,说:“拍得不错,什么时候去玩的?”
禾玥接过照片,说:“上个星期。”
罗宗佑自然地揽过禾玥,一面亲昵地说:“下班了吧?我特地来接你的。”
唐海拉禾玥在身边,说:“不行。禾玥今晚有事。”
唐海的举动颇令宗佑意外,他看着禾玥。禾玥说:“对不起,我还有事。”
禾玥的回答令罗宗佑挺失望,看看站在一起行迹挺亲密的两个人说:“那好,我下次再找你。”
罗宗佑说完掉头就离开了学校。
时禾玥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电影院有新的影片放映,和唐海、张雯雯约好一起去看电影而已。
罗宗佑回到家,唐姨正把饭菜往餐桌上端。
“咦,这么快回来啦?”
“嗯。”
唐姨望望宗佑身后,说:“时小姐没一起来啊?”
“她有事。”宗佑说。
“噢。”唐姨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你先坐一会,我去叫他们吃饭。咦,宙宙跑哪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宗佑:“我刚才见他在门口玩。”
唐姨听了,“咳”一声,“准是又在玩贝壳了。”
“贝壳?”宗佑记得儿子不大在家里玩这些东西的。
“可不是。”唐姨说,“上次不知跟时小姐他们去哪玩了捡了那么多的海星和贝壳,回来后不停的玩,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还有其他人吗?”。宗佑问。
唐姨说:“不知道,总是他们小学校的人呗。”
罗宗佑走到门外,宙宙蹲在墙边正玩着唐姨说的海星玩地不亦乐乎。海星的数量不少,被宙宙摆弄着只有这个小家伙才看得明白的图案。
罗宗佑问:“宙宙,这些海星是时妈妈带你去捡来的吗?”。
宙宙点点头,“还有唐叔叔、张阿姨。”
宗佑心一沉,好像有什么他不曾防备的事发生。
静夜,弦月,满天星。
罗宗佑独坐书房,合上《经济学》书,点燃烟,星星烟火猛烈地闪了一下,耀出夺目的光。墙上的始终敲响21点30分的钟点,宗佑吐一口烟手按话筒拨了几个号码,只听话筒里静悄悄地,唯有“嘟嘟”声不紧不慢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