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口的城上、城下,在极其压抑的气氛中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以后,一名头戴银盔、身披铁铠、外罩墨绿色征袍的将领,随即就出现在了李密的身侧:
“徐二兄弟、徐二兄弟!王伯当有话要说!有魏公在,王伯当本不应多言。然此刻,伯当却又如鲠在喉的急思一言。以往伯当也与令兄及二兄弟多有来往,二兄弟就勿怪伯当多言了!
伯当实对二兄弟言之吧!徐兄如今身体多有不适、卧榻难起,极不易旅途劳顿。故而,二兄弟如思催促徐兄回返黎阳,何不亲入城中榻前面禀令兄?
何况,徐兄与二兄弟,均乃是魏公麾下之重将。无论二兄弟如何的急迫,但如过门而不入的不予拜见一下魏公,岂不是大大的有违从属之道?徐二兄弟如此惶急的催促,实是大大的不妥也!”
可想而知,王伯当这是在李密的授意之下出来打圆场了!
“王将军何必踌躇难言?不就是想让弘德入城、试试弘德的胆略吗?弘德也曾万马军中九死一生的沥血沙场,凭一己之力为魏公安定了偌大个河北。入此区区的洛口,弘德又有何……?”
坐在马上紧锁眉头沉思了片刻的徐世业,感觉能不同李密翻脸、还是不翻脸较为有利。因而,也就暗暗的一咬牙,凛然不惧的仰首高声的说到。
然而,还没等徐世业把后面的‘惧哉’二字说出口,他的身后却又传来了显得十分着急的阻止声:“城内没安好心!不能进城!”
不用回头,徐世业从清幽、生涩的语音就已经听出来,这又是以往所说过的话、都不一定抵得上今天一天说话多的突厥公主阿伊玛。
她不是因我的喝斥在生我的气吗?疑惑中的徐世业刚想回过头去解释两句,却被城上的王伯当和身边的附和声给同时打断。他现在都有些应付不过来的不知道去回答谁了!
洛口城头上的王伯当,仿佛像是迫不及待就要让徐世业进城一样,并没有等候徐世业接着把‘豪言壮语’说完整,就已经站在城头上高声的答道:“好!伯当原来就说立下了辉煌军功的二兄弟是忠诚于魏公之人嘛!伯当即刻下城大开城门,迎候二兄弟入城!”
而徐世业的身旁、马侧,则在阿伊玛的话音刚落,也就同时传来了连声的附和声:“对、对、对……!公主说得对!千万不能进城!可以拿这小子交换……、将军出现不测实难向卫王交代……。”
徐世业坐骑两侧的雄阔海和裴行俨,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压低了嗓音附和着阿伊玛、阻止着徐世业。
“多谢诸位对弘德的关切!可是,看情形,如不思翻脸要挟,彼等已经很难放家兄出城。现在就与李密翻脸,对河北大为不利呀!何况,鬼祟、狡诈的李密能否接受要挟、交换?也还不得而知。言出过激就难以收回,本人绝不能拿家兄的生死去赌五五之数!……。城上已答复,不入已经来不及了!这样……。”
徐世业耳畔闻听到城头上王伯当亟不可待的回答,尽可能简略的解释了几句,眉头紧锁的扭头环顾了一后及左右,就沉吟着、却十分果断的交代道:
“海兄把世责力交给裴将军看押,海兄随本人入城!并非是本人信不过裴将军的勇力,才不让裴将军随本人入城的。而是因裴将军以往与城内的一众将佐积怨甚深,如果裴将军也跟随着本人入城,反而倒会刺激到城内一众将佐的嫌怨之心,易引起纷扰和麻烦。
不过,本人的退路就要完全拜托裴将军了!待本人入城后,裴将军率铁骑定要守住城门。看小说就到~凭海兄的悍勇、凭本人还算差强人意的技艺,有裴将军于城门处的接应,护持着家兄杀出城来当不会太难!至于世责力,裴将军先让铁骑把其看押好,其同样也是我等接出家兄后,得以月兑身的一个护身符。
对了,公主乃是我等的客人,裴将军也要保护好公主,决不能令公主出现差池……。”
“不行!阿伊玛带着哈奇努尔也要随将军入城!有阿伊玛在,他们也会……,那个什么来的?对!畏首畏尾、缩手缩脚!”
又是没等徐世业因时间紧迫、尽量简略的交代完,他身后、坐在马上竖耳倾听着的阿伊玛,就已经开口提出反对意见了!
她的话今天咋这么多呢?再次被打断的徐世业心里暗想着,出于本能的反应扭头望向身后的阿伊玛的同时,瞬间细一回味阿伊玛的话,感觉还真就挺有道理的!
“那……。好吧!”扭头与阿伊玛深邃的明眸对视间,迟疑了一下的徐世业点了点头,继而目光扫到坐在马上还要比阿伊玛高出半头的阿奇努尔,就已经来不及再谦虚的接着说到:
既然公主也要跟随,那本人就不客气了!还有,公主交代一下贵属哈奇努尔:公主的安危,自有本人和雄统领负责。如果彼等生出不良之心的欲对我等不利,公主可令贵属挟持住城上那个金盔、红袍的李密。
彼等必然是会对本人和雄统领监视甚严、而忽视了对贵属的监视。贵属突然动手,当会成算甚大。”
灵机一动的徐世业,这是能利用上的资源都利用上了!哈奇努尔的技艺上佳、甚至比他自己都只高不低,徐世业已经早有所见。而阿伊玛的冷静、机敏,关键时刻能够洞察先机,与之相处时日已经不短了的徐世业也完全可以信任。
“好!心眼儿真多!”
一贯沉静的阿伊玛,今天所说的话还真就是比以往说话的总和都要多出来很多!坐在马上点臻首‘好’字出口之后,以往波澜不惊的明眸中浸着笑意的还附加上了一句。
……。
洛口的城门大开,一身戎装、甚至手中还拎着他那杆后世名闻遐迩的亮银枪的王伯当,已经马后跟随着一群扈从越过吊桥,迎候在了已经放落的吊桥前面。
与裴行俨所率领的两千铁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战驹两侧分别跟随着雄阔海和阿伊玛、后面是几十名亲兵拥护着的徐世业,与立马吊桥之下、三绺须髯飘洒、满脸笑容的王伯当逐渐趋近着,坐马上首先含笑一抱拳:“有劳王将军了!弘德何德何能让王将军亲自出城迎候?弘德惭愧、惭愧呀!呵、呵……!”
此时此刻,身为瓦岗之首的李密,自然是已经下城、返回他的魏公府去摆谱了!身份所致,李密这样做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妥。而徐世业一副‘不得罪老公公’的表现连连谦逊,则也是在有意识的刻意为之,他是在借以吸引王伯当等的注意力……。
“呵、呵!古语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弘德有所得罪,也望王将军海涵!……。”
逐渐趋近、继续话语敷衍着的徐世业,在王伯当脸上露出了一副仿佛模不着头脑似的疑惑表情同时,已经转首大喝道:“抢占城门!”
伴随着徐世业的大喝,后面不远处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铁骑,马上就风驰电掣般的冲了上来、越过了仿佛无动于衷似的还在缓缓驱马而行徐世业等、毫不迟疑的从王伯当及扈从群中强行冲过去、越过吊桥、冲进了城门洞子……。
而此刻,徐世业则还在接着向王伯当道歉:“王将军海涵、海涵!本人不想走上一条不归之路,家父还在黎阳殷殷企盼着本人和家兄归来!不过,王将军也放心!裴将军率军只是守护住城门,绝不会挥众入城。呵、呵!凭借裴将军的一双巨锥,守住此门何人能够轻易的夺取?弘德还是那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这、这……!二兄弟何必如此的多心?有伯当在,有一种瓦岗的老兄弟在,安能让徐兄及二兄弟……?”一脸尴尬、哭笑不得的王伯当,侧目频瞟着已经气势汹汹的守卫在城门洞子内外的铁骑、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着。但解释到最后,亲眼见到鸿门宴惨剧的他,也就感觉无法自圆其说的解释不下去了!
“瓦岗一众老兄弟?瓦岗还在吗?大首领人将何存?好了、好了!弘德就不难为王将军了!人各有志呀!如果随后魏公真想要惹得弘德语无禁忌、怒而奋起,那魏公也就别怪弘德不依不饶了!哼、哼!弘德还真就不信了?凭偌大河北的军力、凭弘德麾下诸多不逊于裴将军一样勇武绝伦的诸多悍将,弘德就从洛口接不出家兄、就替大首领讨不回来公道?”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徐世业,见铁骑已经轻易的占领了城门、心里已经有了底儿,就仿佛有些意气用事的大放起了厥词!
不仅是徐世业陡然间对王伯当豪语相向,就连已经赶上来的裴行俨、以及一直驱马紧紧护卫在徐世业身侧的雄阔海这二位凶神,也同时一个一振掌中的一双镔铁双锥、一个‘呜——’的轮动了一下掌中的巨型三尖两刃刀,也同时助威也似的闷哼了一声。
更有甚者,今天掺和上瘾了的突厥公主阿伊玛,竟然也照葫芦画瓢、形态优雅的扬了扬单手拎着的连鞘弯刀,令眼角余光扫到的徐世业,都差一点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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