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妍四肢冰凉得骸骨,她整个人不可遏制的抖着,抖着。
晴姐姐拒婚了,晴姐姐在婚礼当天不告而别了,晴姐姐和哥哥的婚事终于取消了。
这是汐妍一直希望一直祈祷的结局,这桩婚事是她处心积虑破坏和拆散的,可当这个愿望终于实现的时候,汐妍却哭了。
汐妍就那样跪在地上,隔的远远的,望着池彦西的背影,双手死死捂着唇,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想通了这一点,汐妍怔仲的立在那,心情难受到无以复加。望着眉飞色舞的人们,汐妍艰难的扯了扯唇,却再也发不出声。是她的自私,害哥哥和晴姐姐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她才是最没有资格让别人住嘴的人……
心,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撕扯着,痛不可遏。
汐妍快步的向教堂走,她那么急切的想将哥哥拥住,安慰他还有她在,或者一把牵起他的走,带他逃离那个受伤的地方,一如他牵着她的手,毫无顾忌的离开池家,对她说“汐妍,我新发现一家不错的粥铺,现在带你去尝尝。”
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滚烫滚烫。
教堂内的灯全灭了,光线很暗很暗。
刘师傅被汐妍的歇斯底里给吓住了,半天没有动,只知道嗫嚅着重复道:“婚礼……少爷……小姐……我……”
如果晴姐姐出走国外,哥哥被扔在了教堂,是对本该喜结良缘人的致命伤害,那么人言可畏,则是二次伤害。而这些,都是由匿名照片引发的后续风波,是汐妍远不曾预料到的。被包围在人群中央,面对那些信口雌黄的七嘴八舌,汐妍这才明白,所有解释的言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无聊的人们需要的只是爆点、是八卦、是谈资,根本不需任何解释。
“什么隐疾?”
浑浑噩噩来到圣约翰教堂,汐妍瞅见,父亲池佑庭正在与祁语堂交涉,他脸上的愤怒竟不是为祁幼晴的逃婚,而是她作为嫁妆,能带给池家的一笔巨额无息贷款。最后,焦头烂额的祁语堂,一脸疲惫的承诺,作为悔婚的赔偿,巨额贷款翻一倍,照旧无息。池佑庭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拉着祁语堂嘘寒问暖,那股亲热劲竟比成为真的亲家更甚。
红绿灯路口,汐妍踩下紧急刹车,整个人匍在方向盘上,任身后如长龙般的车队喇叭声滔天,她自嚎啕大哭,像做错事的孩子那般。
两耳轰鸣中她听见那人不屑的说:“呸!什么举世婚礼,我看是举世笑话还差不多!”
“呵,这祁幼晴还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呢,就这样给咱们上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逃婚记!”
一如,他受伤的心。
熙攘噪杂的人群中,她听见不知是哪些人的议论声。
可嘲杂无序又无聊的人群,哪个肯听她的话?
“哪里,哪里,我听说……嘘……是池家少爷有隐疾,祁家才逃婚的!”
一路上,汐妍闯了无数的红灯,有好几次险些酿成事故,可她却顾及不上那些,她的眼中饱含泪水,她的心中只有唯有一个目的地。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惩罚伴娘迟到的梦,等梦醒了,晴姐姐会在教堂里,浅笑盈盈的等着她,向匆匆赶来的她娇嗔埋怨道一句:“汐妍,你真不够意思,今天居然敢给我迟到!”再读读小说阅读网她不信,她不信晴姐姐就这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孤身一人的出走国外。她不信,她不信哥哥就那样被丢在了教堂,孤零零的面对这场盛世婚礼。她不信,她不信,是她,是因为她,哥哥受到了如此羞辱,晴姐姐受到了如此伤害。
汐妍拒绝听到那两个字,拒绝相信刘师傅所说的事实,她失控的大声打断他,双手重重的砸在了方向盘上。
她看见,哥哥微微仰着头,背脊绷得直直的,静静的矗立在十字架前,一动不动。
然,电台里,一则幸灾乐祸的八卦新闻,却彻底的粉碎了汐妍心底最后的那一丝期盼。
然而急走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为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悲恸欲绝的少女停下匆忙的脚步。难道她不知道,这场婚礼,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可,教堂外聚满了W城和从W城附近赶来的各报社媒体记者,教堂内挤满了想要离去而不得的各色宾客,教堂门口则矗立着池祁两家请来的安保人员。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三方,就那样僵持着,僵持着。
然,失了阻力,汐妍却瞬间失去了前行的动力。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眼见传的越来越离谱,话语越来越不堪视听,汐妍忍住气得发抖的身躯,愤怒的咆哮:“不知道就别乱说话!”
汐妍撒丫子拉着最后一个宾客,她垂着头,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嗓子因哭泣和哀求已经嘶哑。不是没有看见,那被拉扯住的人,满脸的不耐烦和一副看白痴一般看她的表情。可她却不管不顾的死死的拽住那人的衣角,不肯松手。仿佛,那是她祈求原谅的最后一根浮萍。
然,那人终是耐心耗尽,粗暴的掰开汐妍拽住他的手,狠狠的将纤瘦的她推开,汐妍整个人被甩得跨入了教堂,前额重重的磕在教堂最后一排实木椅子的后背上,撞得“吭哧”作响,整个人晕眩中,跌跪在了教堂内的地上。
所有的人都在向外走,唯有汐妍一人还在前行,人们自动自发靠两边走,为疾走前冲中的汐妍让开一条无比通畅的路。zVXC。
“好像池彦西他喜欢的不是女人……”
“让开!”
于是,汐妍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她使出了吃女乃一般的力气,专注的疯了一般朝里面挤,一次又一次,单薄削瘦的她,被推搡被撞开……
她双手捂着脸颊,肩膀不停的抖动着,有泪水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滴落,她颤着嗓音道:“刘师傅,开……开、车,去、去……教堂。”
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哥哥平时在池家心疼她的那种心疼。终散实消。
任汐妍挥舞着小拳头,红着眼眶嘶吼:“不许乱说话!不许说祁幼晴和池彦西的坏话!不许说,你们不许说……”却阻止不了人们一颗爱好八卦的心。
汐妍没有心思听刘师傅蘑菇,她一把将刘师傅从驾驶座上赶下去,抖着双手握住方向盘,连安全带都来不及系,踩下油门,便歪歪扭扭的将车开走了。
“开车!开车!我让你开车!现在!立刻!马上!”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W城午间电台,下面为大家播报一则新闻:期待已久的W城商业巨头祁家和池家的盛世联姻今日沦为一则笑谈,祁府千金祁幼晴的当众逃婚,让坊间和媒体议论纷纷……”
“可是婚礼已经取……”
“还好当初我不同意我儿子向祁家提亲,不然这次丢人的可就是我们王家了!也全亏我火眼金睛,一看那祁幼晴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真正有教养人家的闺秀,怎么会做出逃婚这般伤风败俗的行为来?”
“别走啊,求你了,别走,请留下来参加婚礼……”
一抬眸,便望见了哥哥。
她终于,进到了教堂内。
她倏然停住脚步,追随着那些要离开的人,拉着他们的衣袖,一个一个,一遍一遍,哭着哀求:“别走啊!你们别走啊!婚礼还没开始呢……求你们了,别走了……留下来参加婚礼……”
汐妍随着想要挖取深度新闻的记者,拼了命一般朝里挤,一次又一次,却被高大雄壮的保镖推了出来。
可她却分明看清了,哥哥那欣长的背影,是那样的寂寥和落寞。
望着两人“合作愉快”般交握在一起的手,汐妍单薄的身躯,扶着车门,忍不住颤了两颤。
“哎呦,王太太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祁家千金从小在国外长大,思想open着呢。私生活乱的程度,我看……悬!呵呵呵,说好听点是逃婚,指不定是跟哪里的野男人私奔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天黑透了,彦西才僵直着身体,转过了身来,一步一步缓慢的朝外走,那沉重的步伐,每一下都重重的敲打在汐妍的身上,谴责着她的自私无耻。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巨大骚~动,突然从外面冲来了好多警察,将凡是佩戴着记者证、端着摄像机、录音机的人架着,强行带离开。然后,如人墙一般堵在教堂门口的保全人员,快速退向两边,里面的宾客,犹如溺水的人重获空气一般,快速的朝外面涌。
经过汐妍身侧时,彦西顿下脚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就如没看见她一般,就如她本是透明的一般,没有任何表示的,擦肩而过。
对上哥哥视线的那一刻,汐妍知道,她错了,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那双原本如黑曜石一般闪亮,有着这世上最矜淡最具神采的眸子里,呈现出来的竟是一种无法言痛的悲伤和哀凉,就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般,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