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离开老家的房子,往回走,她遇到了菜市场米粮店的老大叔。老大叔亲切地问候她。
"怎么一个人?他没跟你回来?"
"吃了点,不过我看她胃口似乎不太好。急急忙忙就走了。"钟姨说。
"不知道,她电话里没说,直叫武先生听电话。"钟姨道。你想妈忙。
然而天太黑,她到底是怕黑,最后远行计划早夭。
在钟姨的要求下,她免强吃了点米饭。
她淡然一笑:"那好。"
最后打电话给佑枫。
他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立即道:"可以。"
良久之后,她淡淡地开口:"有什么事?"
"吃不下?那多少吃一点儿。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钟姨关切道。
"穆锦池,你出来!"
从二楼下来,钟姨问她:"要吃点什么?"
锦绣一早打电话过来,她在厨房做早餐,洗了手接电话,原来是找武端阳,便把电话转进卧室内线。
"我知道了。"锦池愣道。
锦池喝了小碗汤,钟姨做的青瓜皮蛋瘦肉汤,入口淡而有味,酽而不腻。
她顿了一下,接着问:"锦绣出了什么事?"
去厨房给钟姨帮忙,回来没看到武端阳,便问:"他呢?"
幼时,有小友,曾经干过这么一件坏事:和弟兄姊妹起口角,受了委屈不高兴,果真收拾好自己小小的包袱,准备远走高飞。
她深吸一口气,遏压下那股窒闷的疼痛,转身,攀着门沿往外走。
"是的,不过好高兴。"佑枫道。
"没什么事,方便和你见个面吗?"锦池问。
她抱着小豆芽躺在二卧室,小豆芽晚上睡得饱,精神好,喜欢到处乱蹿,现下对她这个女主人宠溺又略带强制性的安养生息,表示不满意不合作。
"什么事?"
他冷声冷气叫了两声,房内依然无回应。
"那不一样,锦池,这几年来,是你第一次约我。"佑枫连忙说,再有什么重要事,也要一一退位让贤。
它大气简洁的设计,线条简约流畅,向来是锦绣的选择。
"水声太大,没听到。"锦池道。
"好。"锦池点头。
他从一楼再回到二楼,推开她的房门,看到的,就是她脸埋棉被,背朝天在睡。她和小豆芽的头极有默契地枕在床尾,头发沿着床缘滑下来,发梢在安静地滴水。
"没什么事。"
"随便,那就喝粥。"钟姨道。
"穆锦池,你给我出来!"
"武先生?"钟姨问。
他冷睇了她一眼,转个身下楼。zVXC。
他真在洗澡。
"谢谢。"
入秋后,天色约模六七点左右就会变黑。冷气袭来,总觉得早上出门的时候衣服穿得少,晚上感觉分外冷。
"没给你放糖。"钟姨贴心道。
"穆锦池?"他从洗浴间出来,看到她僵硬地抓着门沿,动作迟缓地往外走。
一早醒过来,精神好很多。
她踉跄地捶捶胸口,又觉得太阳穴有电钻钻脑袋,刺痛得无以复加。
真能听出他的喜悦。
"你不会开门?"他弯了弯眉尖。
钟姨不解,轻皱眉:"你知道什么?"
锦池顺着钟姨的眼神看了看他,没说话,等钟姨下了楼,她默然地关上门。
那略显凌乱床单和被套,似乎在无声地印证这一切,她脑海将往常和他共赴云雨的对象,换成锦绣。她心脏一窒,竟然再也无法吸上一口气。
"是我,锦池,什么事?"佑枫温和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如小潮推沙滩。
"怎么会,晚上和小豆芽一起,怎么睡不好。"锦池道。
锦池起身给她开门:"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敲门声。"
"我……没什么……."
锦绣的耳坠在他一楼的卧的室…….是不是他和锦绣一起…….
锦池从厨房出来进卧室,洗浴间果然传出哗哗水声,磨砂玻璃后,隐约可见他矫健的体形。
一挪开,意外看到床尾有一件饰物。她拿起来仔细看,那是一只流苏长线型耳坠,不偏不倚挂在床尾的凹凸的镂花上。
"佑枫?"
"好。"
☆☆☆☆☆
遍寻无果。
她几乎从来不戴这种夸张的耳饰,唯有的一对,也是穗状的小流苏。那么这只耳坠,是锦绣的吧。
"他太忙,我一个人回来转转。"锦池道。
刹时,脸色苍白,嘴唇干灰。浑身哆嗦了一下。
"是吗?"锦池怔然。
"跟你爸妈说说,搬回来这边住住,跟我们这些老邻居叨叨家常。"老大叔道。
"要不要吃饭?"钟姨问。
他动作有些生猛,力道较大,有几回扯痛她的头发,她轻哼了一声,他立即放柔了手劲。
"那早点休息,别想太多。"钟姨端起拖盘往外走。
她不喜欢吃甜食,宁可盐辣,也不甜腻。
去洗浴间拿方巾擦湿头发,越擦,越觉得疲惫。于时头发也没擦,扒在床上睡,睡得迷迷糊糊。
告别粮店大叔,她邀了一辆出租车往回走。看看手机时间,不早,已近五点。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扒着睡,整张脸都埋在棉被里,两条腿微微张开,形成一个叉字。他轻柔地撸开遮住她鼻眼的头发,她的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翘,嘟起来的样子,像在等人来吻她。
"原来如此。"锦池顺顺它的毛,曲身轻放下它。
"有时间,常来看看,十几年的邻居,时常不在,怪想的。你爸妈怎么样?"
锦池心中一紧,僵了一会儿:"锦绣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饭?"
"不是在洗澡?你走后不久,锦绣就来了,我和王叔还特意出去多买些食材。"钟姨接着说。
钟姨端着拖盘进房间:"多少吃一点儿,喝口汤也行。你看我端上来,等你这么久,你不吃,我心里多不高兴。"
钟姨从厨房端出粥,是白米粥。再读读小说阅读网
他勾嘴一笑,低头迎上她的
床上有点乱,他的西装长裤和衬衫随意丢在床尾,她一股脑儿捞过来放进藤织竹篓里。
想打个电话给青文,又怕防碍她和中成相处。打给苏唤生呢,他总是太热情,她怕一时招来他更多的热情。
"怕你睡得好,武先生睡不好。"钟姨打趣。
钟姨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我今天刚给它加餐,鸡肉火腿,才吃完,浑身劲没处撒。"
锦池看向钟姨端的拖盘,简单的三菜一汤。
"吃点米饭,你最近看起来,瘦了很多。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钟姨问。
他作势就要砸门,不过拳头还没有挥下去,她已经拉开房门。
他蹙了蹙了眉,捡起她扔在玻璃钢化地板上方巾,坐在床沿给她擦头发。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不生气,就是麻烦武先生上来敲门。"钟姨眼神指指正在客厅沙发上翻杂志的武端阳。
那么有一天,如果你不快乐了,会不会收拾行囊,离家出走?
锦池没给小豆芽洗澡,也不打算吃饭,紧闭着房门,不想出来。
锦池摇摇头:"没有不舒服。"
"武先生吗?早上锦绣来了个电话,他接完电话就出去了。"钟姨道。
她顶着一头湿淋淋滴水的长发。
"随便。"锦池道。
钟姨问:"半天不出来,怎么了?"
"穆锦池,你再不出来,我就砸了。"
如果有人告诉你,不要不快乐,不快乐的时候,就不要回家。
锦池抿了抿嘴,保持沉默。粥喝了小半碗,就再也没有胃口喝下去。
锦池将一绺湿发别于耳后:"在洗头。"
"都还好,在老家。"
钟姨在一楼叫了她好几次,最后端着拖盘去她房间敲门,她也不做声。一筹莫展之际,武端阳屈尊上二楼,大力拍起房门。
"你在里面干么?"他冷声道,既而错开她,往她房里看。
出租车在小院门停下,锦池推开车门下车,给司机车资。一进屋,小豆芽就撒开四腿儿奔过来,它兴奋地绕着她转圈儿,真把头绕晕了。
她在洗头,花洒从头顶放热水,沙沙沙,像下瓢泼大雨。
"谢谢钟姨,不过,我吃不下。"锦池道。
等到他把那头浅粟色的头发,搓成稻草差不多,她的头发几乎全干。他把方巾搭在床沿一角,认真看她入睡。
"刚洗完头,不要着急睡觉,用吹风机吹吹。大秋天,这样睡,容易着凉。"钟姨盯着她湿淋淋的头发叮嘱。
"我用毛巾擦,半会儿,就擦干了。"锦池道。
她起来还算早,一个人喝粥,粥喝完了,没看到他。出声问钟姨:"他呢?"
锦池猜他忙:"如果很忙,那你就先忙,我们可以约下次"
锦池也不勉强它,让它四处蹿,等它自己的累了,又会乖乖跑回来,求她好好一翻。
她架起画架,准备画画,画点漫过落地玻璃窗的阳光,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起笔落笔好几次,统通不满意。
"小豆芽,怎么这么高兴?"锦池蹲身,抱着小豆芽问。
"就怕耽误你。"锦池说。
"不怕,我只怕错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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