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际泛起一片姹紫嫣红的时候,所有人都撕扯累了,她们纷纷伸着懒腰离开鸾嫣月的身体。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鸾嫣月艰难的爬起来,托着沉重的身子朝四周扫视了一遍。
这间宅子是简单的一横排模式,大概由七八间屋子组成,房前除了一些被蹂躏的不像样的花草和一个不大的木桶外别无他物。
只是这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怪味,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几欲作呕。
鸾嫣月看见有好多女人不间断的从不同的房间里走出来,以为每个屋子都可以进,于是走进临近一间屋子想去休息休息,可是刚一进门就被一群女人给轰了出来!
她托着疲乏的身体,不愿与她们多计较,便转身走向第二间……
第三间……
连续好几间,结果都一样被轰了出来!
还不信了就!
在进最后一间屋子时,她左右手各拿了几根银针,‘碰’的一脚踹开本已摇摇欲坠的木门,来不及细看就向冲自己扑过来的女人乱刺一通!
只听得‘啊啊嗷嗷’的嚎叫声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又一波接一波的慢慢平息,鸾嫣月终于感同深受为何这群女人会变疯,因为近墨者黑,她现在也快要癫狂了!
时间从齿缝中一点点的磨!
鸾嫣月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还算干净的肌肤,头发乱绕在头顶,缝隙间杂物横生!
来到琴院几天里,什么线索都没有,不过好笑的是她竟成了这间屋子的土霸王!
刚开始还不算明白,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被其他屋里的人轰出来,原来这些女人可怜的很,住的像个草棚就不说了,几十个人每天就只有一桶剩饭残羹搅和在一起的东西可以吃,侍卫会在早晨发给每间屋子一桶饭,然后到了晚上再来取回木桶,每次饭桶一到,所有人就一窝蜂冲过去抢食,经常会有好多人因为填不饱肚子而相互厮打,引起一场场的群架!
其实如王所说,她们根本不是疯子,只是因为常年经受这样的逼迫和无奈而造成的一种心里上的失常而已!
在鸾嫣月所待的这间屋子里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发枯如草,身材干瘪,两只深凹的眼睛呆滞的镶在毫无表情的黑脸上,妄如行尸走肉!
她从不说话,也从不抢食,每次都靠捡吃别人掉下的饭渣和一些干草来充饥,即使这样,她还经常被人殴打,可她从不出声,鸾嫣月也曾尝试和她说过几次话,她从没理会过。
古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讽刺名句,可如今在鸾嫣月心中却出现了‘宫内酒肉臭,依有饿死骨’的‘警句’!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这真的就是她们的命吗?不,不,她不敢相信,可是她正置身其中。
难道‘人定胜天’是子虚乌有的吗?
不是!鸾嫣月在心里暗暗承诺,要改变她们的命运!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鸾嫣月手拿一根干草枝,衣衫褴褛却威风凛凛的站在食桶边给她们发分晚饭,刚开始她们还联合起来反抗,不过被她的银针刺了几次之后就都乖乖的听话了。
“这个是你的。”
鸾嫣月端着一个破碗友善的看着那个哑女人,只见她瑟缩的接过碗,拿捏了几下就开始猛吃,看着她那个样子鸾嫣月真是心痛难耐,都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无意识的一抬头,窗外一个身影‘嗖’的一闪不见了!
有人监视!
心蹦了几下她故作沉着的依哑女人而坐。
丑时时分,那道可疑的风从破烂无框的窗前再次闪过!
四下看了看所有人都窝在草堆里睡觉,哑女人也将头埋在膝间一动不动,轻推了推脚下的干草,鸾嫣月刚准备起身,就被一只手拉坐在地上。
她没睡!
鸾嫣月一脸惊愕的看着哑女人,却无法从她深凹的双眼中寻出一丁点儿的动静。
“没事,我就是出去看看。”鸾嫣月声音轻的仿佛唇语,可她刚一起身又被哑女人干瘦如柴的手拉了回来。
“怎么了?”她有些不耐烦的问,哑女人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伸手推了推旁边睡着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被扰了好觉,一看又是她这样一个人,显得十分怒不可遏,坐直身子就冲她乱打一气,她依然不动声色,呆滞的坐在那里挨打!
鸾嫣月实在看不下去,截住那女人的胳膊,响亮的给了她一巴掌。
“你!”
那女人捂着脸怒吼了声,两眼怒火在碰到鸾嫣月沉静的双目后硬生生憋了回去,可是这个哑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又伸手推了推人家,不过接着她又指了指门外。
“门外?”
她连续指了好几遍,那女人吱哼了几声就提拉着乏累的身子出门去看。
“啊!”
扑通!
是还没有惊叫完就倒地的声音!
鸾嫣月急忙追跑出去,她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四处疯跑的女人,屋拐角处还有几个,蹲仔细一看,发现那女人的太阳穴出整齐的排列着三根银针,只见她口吐白沫,脸色已经铁青,干瘦的手指微微颤动几下,便再也没有反应了。
此人手法快、准、狠,已经达到了炉火垂青的地步!
鸾嫣月在心里默默感叹对手的厉害,身体也忍不住发颤,那哑女人一定知道什么!
她回头,只看到哑女人依然不动声色的将脸埋在膝间睡觉,仿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怎么会有如此冷静的人!
鸾嫣月没露声色,返回屋子继续坐在哑女人身旁。
“谢谢!”她趴在她耳朵上悄悄的说,她却依然纹丝不动,一如既往。
这里的女人死了之后根本没有所谓的安葬,只是被两个侍卫拖着扔在屋后的那一片草丛里,鸾嫣月也终于知道那个呛鼻的怪味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不知道这里已经扔过多少死尸了。
死了的女人被扔进草丛了,就这样从此再也不存在了,或许她曾经无限风光,也或许她以前无比娇宠,可是如今呢?蚂蚁死了,还有蚁群带它回家,一个女人死了,却这样抛尸于荒草之中,身上连个裹布都没有。
起风了,侍卫走了,围着疯叫的女人也四散了,鸾嫣月独自站在这里,觉得自己正置身于冰天雪地,凄冷悲凉。
突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努力,为了安王吗?牵强了点;为了王吗?似乎多余了点;为了好奇心吗?好像荒唐了点,那我是为了什么?为了看这个朝代残害了这么多可怜的人吗?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了
日复一日,事情还是没有进展,不过鸾嫣月可以确定这里一共有两个女人可疑,一个是哑女人,还有一个就是这里最疯的那个女人。
哑女人太静太沉着,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记忆和过去的人做不出来的沉稳,而那个女人她太疯,疯的可疑疯得假,可是她却抓不住她们任何的把柄,所以只能一天天的这么耗着。
“这个是你的。”呀女人已经习惯鸾嫣月来给她送饭,也习惯她对着自己自说自演自笑了。
“我已经给你讲过了我的过去,那么就开始给你讲我的现在吧。”在这里呀女人是鸾嫣月唯一的听众,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所谓的过去只不过是由以前在学校里的事组成的小故事罢了,现在当然就是跑到暗穹以后的事了。
“我失去记忆了,”鸾嫣月和呀女人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讲,“听丫环说王斩了我爹爹,把我剩下的所有亲人都送去很远的地方,还把我也打入冷宫,我在绝望中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手顿了顿,然后接着低头吃饭,“有一天我在屋里无聊就偷偷跑出去散步,刚好就碰到一群人围着一个落水的小孩在惊叫,以前在府的时候我看过一些医书,所以对解救溺水之法也略知皮毛,于是就过去救了那个小孩,谁知道他竟然是先皇的儿子,是个亲王,”提到安王我的泪忍不住又掉下来,看到地上晕开的水渍,哑女人抬头木讷的看了看我,仍是沉静如死潭。
“这个小孩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却害死了他。”鸾嫣月放下手里的破碗,不住拭泪。
当她以为哑女人还是会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却听见身边的人动了动,鸾嫣月定睛一看,虽碰到哑女人一如既往平静的脸,但是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透出询问的光。
为什么?
鸾嫣月心里一阵颤动!
“因为”她定定看着好不容易产生疑问的哑女人舌头有些打结,“因为柔妃,”她压低声音咬了咬最后两个字,然而突然,哑女人手上的破碗险些月兑落!
终于得到了自己的验证,鸾嫣月激动万分,胸膛像是生了一把火般灼热,哑女人或许就是她要找的人!
“因为那个小孩他告诉我‘柔妃冤枉’。”鸾嫣月决定赌一赌运气,于是据实以说,直觉告诉她,哑女人应该是向着柔妃那边的。
呈现在眼前的情节证明她赌赢了!
她看到哑女人深凹的眼睛竟然煞那间装满了泪,并且全身突然疯狂的开始颤抖,整个人像是被裹进多么痛苦的记忆里去了。
她不断的挣扎着往后退,头摇的如拨浪鼓般凶猛,仿佛眼前是怎样不堪面对的痛苦一般惊慌!
看到她的失常鸾嫣月急忙跪起身抱住她,以防被有心人看到。
“不想了不想了,你不能再这样了,不然你会遇到危险的,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她趴在哑女人耳朵旁悄悄的说。哑女人却急切的伸手推开鸾嫣月,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比划了几下。
“什么?”鸾嫣月不解的问。
哑女人眼光四处转了下,用口水在地上写了个‘冤’字。
“你是说那个小孩他说的是真的?”鸾嫣月浑身的鸡皮疙瘩突然冒出来,冰冷一波一波激荡,她震惊的问声后,哑女人痛苦的点点头,微微张开嘴。
“啊!”鸾嫣月急忙捂住想要惊叫的嘴。
哑女人她没有舌头!不,不是,她只有一半的舌头,怎么会这样?
鸾嫣月上前心疼的握紧哑女人的手,想要表达什么,却见她突然急忙缩回手,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