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荡了多久,鸾嫣月突然感觉口干舌燥,身僵如柴,生存的本能激发着心底里的呼唤,她懵懵懂懂的重又挣扎起来。
不远处似乎有岸,她奋力游过去,不知是如何上的岸,只觉到处都是火,而自己就快要被活活烧死了!
情急之下,又返身跳进水里,却猛地发现四处都在蒸腾,甚至能听见沸腾冒泡的声音在耳边翻滚,她下意识告诉自己,如果再待在水里,肯定会被煮熟的!
于是她又急忙爬回岸边,刚想跃身就看到一横排巡夜的侍卫四顾着走过!
这是宫里!?她这才想起来并朝四下看了看。
怎么会是这里?!
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竟然是她第一次跑出凤竹宫时到过的‘池水一侧’!
昏黄的宫灯依然亮着,她突然想起当时为王拼力做人工呼吸的场景,心酸在火辣辣的灼烫中明显的可怕!
鸾嫣月艰难爬上岸,满心满月复都想着无论如何要去见王最后一面!
从稀里糊涂来到这里,无论背负着谁的债,谁的恨,然她从不后悔爱上他!是,她爱上了王!那个叫轩辕枫的男人!
他好不好?有没有想念她?应该会很担心她?!
鸾嫣月歪歪扭扭跑了一路,也惦问了一路,本打算是要去轩辕宫的,却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月苑,只是当看到院门外那个身影后,心生出了一份肝肠寸断的揪痛。
“王,王”她哭喊出声。
月突然就像明灯,照亮了整个世界,鸾嫣月想不出自己的狼狈却看清了王的憔悴,她的王,他夜夜都会坐在这里吗?
心在心窝里踉跄,她脚下一软,再也没有力气朝前走了。
王的憔悴还有他眼中的血丝,瞬间映入眼帘,如入冰刀,狠狠刺痛了她的每一根神经,他奔跑过来,不能置信的将她抱在怀里。
“王”鸾嫣月伸出手低唤着他,“你瘦了好多!”
好累好累,眼皮好重啊,可是她看不够他呀,不能睡,一定不能睡,老天爷,求求你,可否等她看够他了再让她睡过去?
王把鸾嫣月抱在怀里,没有一言,可她却触到了滴在自己背上的温热。
“王,不要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好痛啊,抱我回屋,好不好?”
头一次觉得如此的虚弱无力,头一次这么这么的想和他说好多好多话,在他怀里,鸾嫣月祈求着上天,能让她的回光返照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月皎洁清澈!如白昼般能直视一切细微的东西!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夜,鸾嫣月才从王的肩后看到了那摇曳的树枝。
“王,小心!”
她釜底抽薪般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量,用力推开王,然后自卫的挥舞着衣袖去打落那飞射过来的三道银光。可是那细小的武器太快了,她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刺痛。
“不要!”王扑奔过来,惊不成声,“右隐!”他悲怆中夹带着漫天的怒火大喊一声,一道风便从他身后闪追了出去。
“月儿,还好吗?”。王紧张的问,双手却不知该碰鸾嫣月哪里好。
“没事,”鸾嫣月惨然一笑,“王,抱我回屋,好不好?”
右臂麻麻的,像是千万只小虫虫在搬动骨头,心凉如冰,却连感叹都不知从何开始。
被王放在床上,鸾嫣月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开始抽搐,瞳孔也僵硬的难以控制!
这时,王注意到了她的右臂,她也看到了他犹如万虫噬心的痛,于是心也跟着开始揪痛,她怎么舍得他难过!
鸾嫣月渐渐气若游丝,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只觉胳膊处狠狠一裂,便仰天倒下了。
怎么办?还是没有看够他的容颜。
“来生我一定更爱你。”他横在她面前,挡住了飞来的一箭,那眼中没有半丝犹豫,独有万千的不舍。
红色的箭头穿透他的心脏,直指她的胸膛。
“来生我也一定更爱你。”她紧抱着他,将那箭头刺入胸膛。
那一汪深潭与她的双眼一起安详的闭上了。
她与他有约,来生一定要更爱对方
这一觉似乎沉睡了很久,当睁开眼睛时,鸾嫣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屋子里空无一人,她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口好渴!
浑身酸软,骨骼麻痛,她有气无力的起身掀开被子想下去找水喝,刚坐起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
他手里紧紧捏着一条拭巾,连睡觉也紧皱着眉头,横生的胡渣在他酷酷的脸上平添了更多忧伤与憔悴!
她愣在当场,说是欲哭无泪,只因她没有察觉那泪多如江海!
他守了她多久,怎会如此憔悴?
双脚刚一着地,整个人就软瘫在地上,王如做恶梦般坐起身,呆呆的看着她。
“王”鸾嫣月干涸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只有虚弱的口型。
王迟疑的伸出手,喃喃道:“又梦到你了。”
“王!”鸾嫣月伸手拉住他的手却已泣不成声。
他的惊颤愈来愈烈,猛的抓着她的手问:“你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一定累了,一定很累。”
他跳起身,四处翻找,她目瞪口呆,只是傻傻的心疼着他的失措无助,他的惊恐难安。
“找不到,找不到,”他扑跪在地上把鸾嫣月抱在怀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找不到不再让你受累的解药,找不到,我真无能。”
王发泄着心里的恐惧,她却找不到安慰的词句。
只能这样被他抱着,就算快要窒息,快要被折断,也只能这样被他抱着。
疼,告诉她她还活着,还在这个人的怀里活着。
突然涌进来好多人,鸾嫣月首先看到的是善子沐!
他望着她,眼中是无法抑制的疼痛,她只当是错觉,忙移开视线,众人试图上前劝王先放开月妃娘娘,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后来还是善子沫提醒说要太医为娘娘诊断,王才重新把她抱回床上。
一时间,一群太医围着她又是舌头,又是眼睛,又是把脉,又是敲耳,忙的不可开交。
“恭喜王,贺喜王,娘娘洪福齐天,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劫。”
几位太医跪在地上不住的拭汗,鸾嫣月心知肚明,定是王给了极大的压力,他们才会这般紧张的。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善子沐低身柔声问,他眼中的血丝不容忽视。
“承蒙惦念,我好多了。”
“我就知道祥人自有祥神佑。”慰人必先自慰,她想善子沐是做到了。
“都下去吧。”王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淡淡的对众人说,鸾嫣月迎上他的目光,无比安心,如入幻境。
此时他们的眼中独有彼此。
鸾嫣月突然想起昏迷时遇到的为她挡过一箭的人,还有他的那句话,渐渐的他与王的面颊合而为一!
难道真的有前生今世之说?
王像往常一样,把她往里挪了挪,钻进被里,他和她相靠着彼此,一夜无语却胜似千言万语。
“娘娘,太医说您还得休养几日才能下地。”都一早上了,她一掀被子小雪就唠叨的没完。
“再待在床上,我就彻底疯了。”鸾嫣月火爆的扯开她硬捂过来的被子,径自走下床。
“娘娘,你可别害了奴婢呀,王交代过,娘娘要是下地了,回来就要奴婢们的脑袋。”
“不会的不会的,都快热死了,我要出去散散步。”她心急如焚,琴院的山洞也不知有没有被发现,她得去救她们呀,哪能天天待在床上瞎享受。
“娘娘,娘娘”小雪抱着鸾嫣月的腿硬死不放,她都快急死了。
“娘娘,您要为奴婢想想啊,您要是出去了,这屋里的所有人可都得掉脑袋啊。”
“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先放手。”
“不放不放,”她哭喊着,“王是金口玉言,他哼一声可就是几条人命的大事啊。”
气死她了!急死她了!可是也不能怪她们这些下人,她自己还不是爱活的要命。
“好了好了好了,我回床上,你起来吧。”鸾嫣月耷拉着脑袋爬上床。
小雪吸着鼻子重把她捂回被子,她却心心念念都在想琴院的山洞,忙开口问:“我昏迷了多少天?”
“回娘娘,半昏半醒加起来共十七天。”
“什么?”她大惊失色,十七天都可以再挖几个山洞了,这可怎么办?
“王去哪里了?”她着急的问。
“娘娘,您别慌,王已经十七天没有上过早朝了,今日肯定会有好多政事要忙,所以娘娘就安心在屋里等王吧。”
“不上早朝?为什么?”她浑身燥热,胡乱扯了被子一角当扇子来扇风。
“为了守护娘娘啊,子沐王前来找王,王说宁舍天下,也要守着娘娘醒来。”小雪一脸羡慕的看着她说
“是吗?”。鸾嫣月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可是转念又一想,他这不是害她吗?这纯粹就是把红颜祸水的屎盆子往她头上盖嘛,她可不想翻朝越代的摔过来,最后落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这人她李圆可丢不起!
“可不是吗?”。小雪看起来还挺得意,思考了半天说:“王说什么江山霸业,什么他独钟与娘娘。”
“行了行了别说了,都快烦死了。”小雪像是没有听进去,甩着帕子接着说:“不光是王守着娘娘,那苑外还有个骞郡王呢!”
“什么?骞郡王?”她双眼瞪得如牛眼大,惊叫出声。
“是啊,娘娘这一病真可谓是惊动八方,屋里有个王守着,屋外有个子沐王守着,苑外还有个骞郡王在守着呢!”小雪越说越兴奋,手里的帕子甩的都快飞起来了。
鸾嫣月感到一个头八个大,这唱得都是哪出啊!
“别甩了,看着人心里就窝火。”小雪看她似乎有些不悦,忙收好帕子,吐吐舌头,乖乖的站在一旁。
她刚到月苑就碰上刺客,那人究竟是杀她还是杀王?
如果是杀她,这刺客又怎么会知道她那时会出现?难道琴院的山洞已经被发现了?那个出现在琴院的人又会是谁?
她脑子一闪,开口问道:“我出事那天,是谁第一个赶到琴院的?”
“是王啊。”小雪说。
“废话,我还不知道,除了王和子沐王还有谁?”小雪戳着脑袋嘴里念着:“王,子沐王后来就是奴婢们,再后来就是太后,对,是太后。”她一脸没错的看着她。
“太后?”鸾嫣月轻嚼了嚼,“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以急不择路乱投止。”
“对了娘娘,奴婢还有一事要告诉您。”
“你说吧。”鸾嫣月看着小雪瞬间泛红的眼眶,莫名一股凝重的气息压制住了呼吸。
“小静姐姐她她遇害了。”
她深感措手不及,一份痛惜在心里揪集。
小静?关她什么事?回想从她那得知的消息不过一星半点而已?又有谁会发现?为什么她鸾嫣月身边的人都这样莫名其妙就离开呢?
事情总是太突然,像是要演绎的无比悲凉,可是这不是故事,不能演绎,这是不断在她心里烙下烙印啊。
“什么时候?”她哽噎难咽。
“在娘娘回来的第三天,当时奴婢忙着照顾娘娘,就没”小雪压住哭泣,哑声说,“听说小静姐姐被分了尸扔在荷塘里了。”
荷塘?安王!
一时间,心痛难忍!
“你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鸾嫣月身体微微弯曲,双手抵在胸口,低低出声。
不知道小雪走没走,她只躲在被窝里泣不可抑。
世界突然变得很黑,可鸾嫣月却清楚的看到了安王、哑女人、小静他们在对着她笑,千万句对不起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就相继倒地了,那种痛彻心扉,那般的锥心刺骨,却也比不上她心里的懊悔和愧疚。
能不能不要这样了,能不能回到从前,能不能让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能不能让梦醒后一切悲剧都来得及挽救
可是,到底是没有如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