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汐说是要教双橙虫语,还说什么利害关系,昨夜却因小萤小碧一事赌气将双橙扔在了这里,现在天已大亮,双橙却不知如何走出这鬼地方,只能悔恨自己愚昧得罪这等小女人。
“痕儿?”
双橙一惊,忙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眼睛狭长,鼻挺唇薄,虽只穿了一身灰色粗布短衣,樵夫装扮,还背着一半身长的竹篓,但仍遮掩不住他英气俊人的模样。
男子手里拿着一把镰刀站在树丛之中,见她看他,神色一喜:“痕儿,真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双橙皱眉。
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子倒是一点也不拘谨,从树丛中蹦了出来,跑到双橙面前,神色骄傲,绕着她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她都被他给转晕了。
男子模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满意地笑道:“痕儿,莫逸寒果然把你找回来了。怎么样,对这副皮囊满意不?想当年,你现在这副皮囊还是我在蛮荒之地寻宝偶遇的呢。当时,这副皮囊的主人被一厉害法宝震得心神俱裂,魂飞魄散。我看这皮囊娇好,一时兴起就收了起来,不料日后竟阴差阳错地救了你。”
双橙听的毛骨悚然,左一句皮囊右一句皮囊的,好像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个有待研究的试验品。
男子拍了双橙肩膀一下,双橙一阵发冷,只觉汗毛倒立,五脏阴冷。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就你一人在炼虫室,莫逸寒呢?”男子边说还边四处张望。
双橙脑海中兀得出现这么一副场景,该男子左瞧右看确定四处无人之后,面露凶相,手持镰刀……
双橙打了个冷颤。
这厢,陌生男子果真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手持镰刀上前一步。双橙吓得面无血色,软软地向后退了两步,男子见状,又上前两步。双橙当下就被吓傻了,腿软得很。
“痕儿,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男子抓住双橙胳膊,就要拽她。
“乔师叔,她没事。”白雨汐不知何时站在了前方十余米处,目光冷冽的看着双橙。
双橙却松了口气,好歹现在她这小命没有危险了。不过,白雨汐刚刚叫这男子什么,乔师叔?他竟是比白雨汐大了一个辈分!
那位乔师叔眉头一紧,又上下打量了双橙一番,转身问白雨汐:“痕儿这是…”
白雨汐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道:“乔师叔,您也知道这唐家小姐用的不是自己的身子,记忆是有些受损,她似乎连莫师兄和逸清师弟都不认识了。这次让她提前回修道界就是为了帮她重拾记忆提升道行。”
那位乔师叔倒是气势,长臂一挥:“好,你先回去吧,我同痕儿讲几句。”
白雨汐面色有些冷,但依旧恭敬道:“乔师叔同唐家小姐叙旧,师侄自是不敢有异议。只是莫师兄将她交予我,让我尽快教好她虫语,这也是岳师伯的意思,如此…”
那乔师叔看了一眼白雨汐,有些愠怒:“我倒还知道些轻重,怎用你个晚辈来教训我!”
白雨汐见乔木深发了怒,忙惶恐地赔着不是:“乔师叔言重了,师侄自没那个胆子,只是…只是还望乔师叔给师侄一个说法,好让师侄到了岳师伯那里也有个交待。”
那乔师叔这才脸色缓和了些,却是连看都不看白雨汐,冷冷道:“岳师兄那里我自会去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罢!”
白雨汐当下再不敢多说什么,忙行了个礼离去。
想来让白雨汐这等惧怕的人物,这乔师叔定是个厉害人物了。见白雨汐离开,那乔师叔又嘻哈起了一张脸:“痕儿,你这猪脑子竟还玩起了失忆这等把戏!我是乔木深啊,你可得给我记好喽,你的救命恩人,乔木深。”
双橙一阵恶寒,你怎不说你是乔布斯?
乔木深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长叹:“转眼竟又过了二十年。你这皮囊也有些损伤了。此次回来,可得好好护养一翻了。”
双橙嘴角抽搐,学着白雨汐叫道:“乔…乔师叔,你…你是要代替白姑娘教我虫语么?”
乔木深一愣,继而仰天大笑:“乔…乔师叔?你居然叫我乔师叔?哈哈…看你这记忆受损得好!很好!哈哈…”
双橙头皮发麻。他这笑声在郁葱阴湿的树林里传出好远,回音都一波波地有好几波。
“好!就冲你这一声乔师叔,我也要把你这虫语教好!”乔木深得意地取下背后的竹篓,向炼虫室走去,转头命令道,“随我进去。”
双橙发现自己就一“鱼肉”命,忙又一步不落地随乔木深进了屋。
乔木深放下竹篓,从竹篓中取出几把奇怪的红色药草,往橱柜上的几个瓷罐里放了些,看到桌上的《炼虫初始》,戏谑地笑着:“还看这么基础的书呢!痕儿啊痕儿,你真是越来越笨了。你这副状态传了出去,让我乔木深的面子往哪搁?想不到我乔木深居然会认识你这么个笨丫头!”
双橙听着心里十分憋屈,又不敢发怒,只能站在一旁听这个莫明其妙的家伙说教,真是比听白雨汐骂人还窝火。
乔木深见她这般,也不再嘲笑下去,只道先教给她些入门知识,遂拿出个三寸来长的红木小盒。打开盒盖,里面竟是一只通体幽绿的毛毛虫。那肥硕的虫身,让双橙狠咽了一口唾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木深从柜橱下面的小木柜里翻找出一本比《炼虫初始》稍新一点的《虫语入门》来。招呼双橙坐到他身旁,擦了把汗,道:“先把这本《虫语入门》给琢磨透了,今天的任务是要能和阿毛简单沟通得了。”
“阿…阿毛?”双橙又看了眼红木盒子中阴森的虫子,打了个冷颤。
乔木深咧开嘴笑得天真无邪:“是啊,就是这只盲娥幼虫,我给它起名阿毛,如何?”
“呵…呵呵…”双橙面部抽筋不已。
都说要教她什么术语、虫语,结果还不是让她一人拿书苦读?说得花哨,一群无良妖人。
待双橙看完这本《虫语入门》,天又一大黑。双橙哀叹一声,怎生得如此命苦?
乔木深推门而入,也不知他从哪里换的衣裳,一身白装,一条白绸绾着青丝,倒有几分少侠模样,英俊不凡,不染尘世,果真人靠衣装。
“怎么样,你乔师叔气宇不凡,风度翩翩吧?”乔木深颇为臭屁地冲双橙抛了个媚眼。
双橙干笑两声:“是,乔师叔果真…果真不同凡人。”
乔木深更为嚣张了:“那是,也不看我是何许人也!痕儿,这《虫语入门》学得怎样?”
听他入了主题,双橙也不敢再打马虎眼,如实道:“看是看完了,只不过……”
“没什么‘只不过’,既然已经看完了,那就来点实践。”说着,乔木深便将阿毛取出放在木桌上。只见那毛虫慵懒地扭动了几下肥硕的身子,又装死不动弹了。
双橙欲哭无泪,只不过你家阿毛让人看着实在恶心反胃,没有沟通欲啊。
乔木深只当她是矜持内敛,拍拍她肩膀鼓励道:“痕儿,在我面前你无需隐藏实力,来,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看看唐家未来掌权人的真正实力!”
双橙一阵无语。看着面前的这只恶心的毛虫,双橙嗓子发干,只得硬着头皮死抗。
一刻钟过去了,这只毛虫依旧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乔木深皱了皱眉:“不是说了,在我乔木深面前无需隐藏实力了么!”
双橙一脸黑线。
试着按《虫语入门》中的步骤来,凝神敛气,注意力集中,集中,高度集中。
那只死毛虫肥硕幽绿的身子轻轻颤了颤,竟真的缓缓爬进了红木盒中,乔木深大喜,正欲拍手称好,诡异的情形出现了!
只见那死毛虫爬进红木盒中扭了扭身子,幽绿的虫身竟渐渐暗了下来,颜色越变越深,终于变成墨色,然后冒出几缕白烟,竟是真的挂了。
乔木深脸色一沉,声音颇为阴冷:“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双橙也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它而已…”
其实双橙刚刚只是心里一个劲地想:你这恶心的死毛虫,快点爬回你的红木棺材里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了!不料,它竟真的爬进红盒子里死翘翘了。这些话双橙当然不敢跟乔木深直说了。
只见乔木深脸色惨白,大有扼腕悔恨之意:“我的阿毛,我的阿毛啊!你居然不喜欢我的阿毛!你知道这条盲娥幼虫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弄到手,你居然不喜欢!知道炼虫师最忌讳什么吗?最忌讳操作自己不喜欢的虫子!你在心里讨厌憎恨它们,它们都会感应到的!你居然杀死了我的阿毛!你说,你说!你给我老实交代,《炼虫初始》你到底看完了没有?”
双橙深知自己犯了大错,兢兢战战道:“看…看完了……”
“看完了你不知道炼虫师的忌讳?”乔木深又提高了嗓门,一脸痛惜之色。
“我…我…书里面没有…没有写炼虫师的忌讳…”双橙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没有?”乔木深几乎尖叫起来,狠狠拿起《炼虫初始》翻了起来,翻了几次终于翻到了一页,却见那页残缺不全,估计是被人顺手撕下的,都没撕平整。
乔木深见此更是哭天抢地:“我的阿毛!我的阿毛!是我害死了你呀,上次大便没了手纸,我顺手撕了几页,竟是把这最重要的两页给撕了去,我糊涂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大便不准备手纸,更不该用这古书擦了。这是祖师爷在报复我啊……”
一翻大闹之后,乔木深狠狠拍了下桌子,狭长的眸子放起寒光:“好你个白雨汐,故意把这本残缺不全的书给若痕看。我的阿毛就是被你害死的,看我下次怎么整治你!”
双橙被这疯癫的乔木深整得差点昏厥,头昏脑胀。听到他竟把这事怪罪到白雨汐身上,心中更是汗颜。大概有些本事的人性子都这么古怪罢!
乔木深黑着脸又找出一本《百虫集》递于双橙。这本《百虫集》足足有两本新华字典那么厚,还是4a纸。
双橙头昏脑胀,这分明就是在报复她谋杀了他的阿毛嘛!这个月复黑无耻的乔木深!
果然,乔木深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师长架势,幽幽道:“你这虫语勉强是过关了。现在可以看《百虫集》了,里面记载了各种奇虫异种,自己看着增加些见识罢!”
双橙已不眠不休看了两夜书了,再看下去非看傻了不可。说来也怪,这都两天一夜了,她竟没有一丝疲惫饥饿之感,这炼虫室还真是个好地方。
“对了,若痕。”乔木深突然严肃起来。
双橙不禁有是一阵紧张。
“你若是再看到残缺书页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缺手纸都就地取材了…”
双橙满脸黑线。
“听到没有?发现残缺地方千万要告诉我啊!”乔木深许是又想到了阿毛之死,脸上露出痛惜之色。
“是…是,我知道了。”双橙忙应。
乔木深这才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就要出去,忽得又停下来,双橙心头又是一紧。
“千万要记住啊!”乔木深回头叮嘱,“还有,你应该也两天没吃东西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该感到饥饿困乏了,那药篓里面的青瓷瓶里还有些充饥丸子,饿了的时候吃两粒就好。”
充饥丸子,乔木深给这药丸起的土的掉渣的名字。在修仙界,其余修仙者都称之为仙气丹。
不过称谓这种小事双橙倒也没多在意,只垂头应了声,好。
乔木深这才开门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