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本总把双橙当贼一样防着,生怕双橙一不留神儿卷了幽冥府的神器逃了去。可双橙总不能一直呆在幽冥界,她想着自己总得去见乔木深一面,告诉他她一切安好。
双橙虽不记得她在这个空间与他曾有过什么渊源,但自来了这边,他对她实打实的好,这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日,双橙正被鬼才逼着学那些邪术,心里实在憋屈便道:“鬼才大哥,我以前是不是在恶灵崖和你比攀崖比输了?”
鬼才怔了数秒:“灵儿小姐,您…您记起来了?”
“没有,阿幽冥王告诉我的。”双橙干笑两声,套着近乎,“鬼才大哥,要不我们再去比试一番?前几天我心情不好,冲你发了脾气,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
鬼才一下慌了神儿,忙说:“灵儿小姐您…您没错,是鬼才办事不力,坏了灵儿小姐的心情,灵儿小姐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既然灵儿小姐想去攀崖,那鬼才这就去准备准备。”
双橙暗笑,表面却只是克制着淡淡笑了笑,说:“好,你去准备准备罢。”
恶灵崖就在幽冥府府外不远处,苏默本也没阻制,于是双橙很开心地随鬼才树娃两人去攀岩了,权当是秋游。
树娃还是很惧双橙,据说树娃这双腿就是当初灵儿娘亲死后被灵儿弄残的,他会这么惧灵儿也很合理。只是,双橙当真喜欢这小孩子,眼睛水汪汪的,小脸儿粉女敕粉女敕实在可爱,看着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双橙说:“鬼才大哥,让我抱抱树娃好不好?”
鬼才以为双橙要对树娃不利,犹豫道:“灵儿小姐,树娃我背着就好,他其实挺沉的,我怕累着灵儿小姐。”
树娃也心有畏惧地缩了缩身子。
双橙心里暗骂,这个灵儿再怎么也不能那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啊,害她现在人缘这么差。
双橙乖巧地笑着,做出一副纯良人的模样,细声细语道:“鬼才大哥,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你们才这么恨我讨厌我?鬼才大哥,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伤害树娃的。”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鬼才居然脸红了!在幽冥界呆了这么长时日,鬼才一直面无表情,一身墨黑劲装更是将其衬得冷峻无情,现在,他居然脸红了!
双橙琢磨着自己刚刚是不是使坏把人家给调戏了,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刚刚撒娇的意味似乎太重了。于是,忙又换了副比较正经的神情道:“我记得,当年我娘亲惨死于玄山派弟子手下,当初是我少不更事,认定这是因为你们兄弟俩保护不周才害我娘惨死。其实我自己也清楚,即使那时你们赶过来救我娘亲,我娘亲也难月兑恶劫。反而还会迫使冥界数万弟子惨死。那时玄山派人数太多,我们又怎会逃得出来。”
鬼才和树娃听了这一席话,皆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然,那么深奥的一番理论双橙自个儿肯定是编不出来的,是阿幽冥王跟她讲的原话。
因双橙上次又冲鬼才发了通脾气,阿幽冥王才这么讲着帮她打开心结。双橙听着也觉在理。只是那夜又被灵儿唠叨了一个晚上,说什么她娘亲的死就是因为鬼才树娃两兄弟。这丫头还真是如阿幽冥王所说“脾气倔不听话,认死理”,双橙也懒得同她理论。
见鬼才和树娃这副表情,双橙趁机将树娃夺过来抱在怀里,捏了把树娃的小脸,手感不错,滑女敕滑女敕的,双橙笑道:“树娃很轻么,一点都不沉。”
树娃的目光还是怯怯的,双橙也不再理会,自说自笑,努力跟他套着近乎。
话说这恶灵崖还真是近,没几个时辰便到了。
站在崖下,双橙仰着脖子努力往上看,这垂直陡峭直插云霄的崖壁,双橙仰得脖子都快断了也没看到崖顶,不自禁地狠狠咽了口唾沫,呆呆地问了句:“鬼才大哥,我以前真的跟你爬过这恶灵崖么?”
鬼才恭敬道:“是,灵儿小姐灵活异常,不消片刻便能爬到崖顶。”
双橙白了他一眼:“还灵活异常,那我怎么没赢过你,你是讽刺我呢还是在变着法儿表扬自己呢?”
鬼才大惊,抱拳垂头作受罚状:“灵儿小姐,鬼才绝没有讽刺之意!”
双橙心里暗叹,这个灵儿以前到底是怎么个娇蛮无理了,把下属一个个虐待得都成什么样儿了。
“你干嘛这么怕我,我开个玩笑而已,看你,把树娃也给吓到了!”双橙又白了鬼才一眼,末了顺手又捏了树娃小脸儿一把。
树娃嗫嚅着:“没…没有。我…我没有被吓到。”
这小孩是在是太可爱了,双橙又乐呵呵地逗了逗他。
再看这恶灵崖,双橙又头痛起来。来都来了不爬一下实在说不过去。可这真要爬又不知从何爬起,这崖壁是在是太陡了。要全凭手指和脚的力气支撑整个身上往上爬,双橙自认还真没那个魄力和胆识。
看向鬼才,双橙灵机一动,道:“鬼才大哥,我实在是记不起来我当初到底是怎么爬这恶灵崖来着。要不这样,你先爬,我在后面跟着?”
鬼才犹豫了一下,说好,背起树娃便要往上爬。
双橙在他身后也学着他,带好利爪铁手套,试着抓了抓石壁,吸附力很强。换了双摩擦力得大的铁鞋,鞋头是尖锐的鹰勾,攀着石壁很牢靠。这样全副武装爬恶灵崖也是幽冥界一项颇受欢迎的娱乐活动。主要是为了锻炼人身体的灵活程度、平衡能力和体魄。
爬到一半的时候,双橙突然瞄见距她身侧三十公分处一漆黑如墨的黄豆形状的小虫子。双橙使劲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长尾蛇蝇!
这简直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刨地种菜一不留神刨出箱金条珠宝嘛!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百虫集》中,这长尾蛇蝇在奇虫异种排行榜上可是前五十上古神虫一般的存在,与已消失匿迹百余年的骨噬不分伯仲。
据说进级完全的长尾蛇蝇除了冥虫之外几乎已经无敌了。这等天上掉下馅儿饼的好事,双橙自然不肯错过,当下努力用牙齿解开右手上的利爪铁手套,小心地伸手要捉那只长尾蛇蝇。那只长尾蛇蝇显然只是只初级幼虫,行为还很迟缓,甚至还不会熟练运用其长尾的蝇毒。
这要是被双橙捉到一级一级地炼化下去,她名声大噪创立一个门派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顾着抓长尾蛇蝇,双橙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在悬崖之上居然解下了利爪铁手套,腾出双手便要捉那长尾蛇蝇。
身子一个不稳,失去平衡,双橙月兑离崖壁,向下倒去。
眼前是蔚蓝蔚蓝的天空,耳畔是呼啸而过越来越强劲的冷风,这个场景好熟悉,双橙努力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
对了,是和采柳儿小七他们躲趋银的时候从悬崖上摔下去时,那感觉也是这样,身子急速下坠,耳畔风声冷厉。
不对,在这之前,她分明还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什么记不起来呢,明明这么熟悉。
“小心!”
一条墨绿藤蔓朝双橙刺来,双橙吓得慌忙用双臂挡在前面护住头颅,双橙并没有受到袭击,反而停止了下坠。双橙竟是被藤蔓缠住了腰,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上空松落的小石子砸下来划伤了胳膊,渗出了血意。
“灵儿小姐,您没事吧?”
双橙呆呆地看着鬼才和树娃的脸,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他拽着她的手,同样担忧地问道:“唐姑娘,你没事吧?”
“灵儿小姐!”
“唐姑娘!”
“灵儿小姐!”
“唐姑娘!”
……
耳边,脑海中,两种声音在交织着,双橙头痛欲裂。
那个人是谁,双橙似乎又看到另一番情景,她在永乐溪边,面前是个玄色道衫的少年。阳光披在少年身上,少年仿佛被镀了层光环,那般美好不真实。少年回过头,双眉紧锁,一双星目烁烁的,鼻梁高挺,貌若潘安。少年忽然笑了,阳光般明媚,好看得不似凡人。
他说:“都摔跤了,还这么冲。”
他递过来一个很精致的小青瓷瓶,笑着说:“这丹药治伤效果奇佳,这一小瓶就送你了,以后小心点。”
那个小青瓷瓶表面上印着一个隽秀的“苏”字,那般好看,她似乎还仔细藏了那个青瓷瓶,每每开心或是觉得难过走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和它讲话,像个傻子般,她竟可以那么自得地跟一个瓶子讲那么长时间的话。
少年脸红着,说他叫苏默本。
苏默本!阿本!
是的,他说他叫苏默本,彼时他是赤龙真人的关门弟子,她是被父亲唐文修逼着要嫁于乔木深,以日幽派联姻以保整个家族安稳的小女孩唐若痕。
双橙记起来了。她是唐若痕,她父亲叫唐文修,大娘月狐,三娘青华,她还有三个狐仙哥哥。她们家族是靠药材起家,后来父亲发现她炼虫师的天分,一心培育她炼虫。
她记起来了,那次乔木深血杀魔教噬魂堂后,魔教又派了数十万人马血洗了她唐家。三位哥哥带着三娘逃走,父亲和大娘在与魔教恶战,不知生死,她被一个蒙面女子的法器打伤,魂魄与分离被乔木深护着冲出重围。
她记起来了,那个叫苏默本的少年,她与他本应只有两面之缘。一次是在永乐溪边,另一次便是她从永乐林呆了三年之后重回唐家,因年少气盛和三个哥哥打赌要采到千枝草而独自一人到了玄山石壁上。她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苏默本。
她其实是个很笨拙的人,手脚极不利索,爬到一半的时候,脚底一滑险些摔了下去,多亏苏默本伸手拽住了她,她才免遭一难。
苏默本只知她姓唐,救了她之后也没问其他,直接走掉。
她都没来得及问他,身为赤龙真人的关门弟子,也没易容就到玄山石壁上找寻什么东西,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他已遁光离去。
她便呆呆地看着苏默本离去的方向,从此再没见过他。
想不到,再次见他,早已物是人非。他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而她又完全记不清过往曾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