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血雨之帝孽承欢 第十三章 隐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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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不见日头的光耀,傍晚时分未到,天色已然有些擦黑。虹霜唤得丫头取来斗篷披在身上,推门到了园子中,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就是自己的栖身之地了。

此处虽奢华,却是不如那绣楼中的安逸,安逸的自己的心。那时无论何时,只要抬眼一望,四处皆可见那袭碧色,只是此刻满目空望,除了这雪色以外,再无其他。眼前这珍稀的屏挡,却是不如爷那里的一株松柏来得珍贵。

这越看之下却是越得心伤,虹霜转身对着丫头道:“嫣儿,替我将琴架支上,这会儿一时技痒,想拨弄几下。”

丫头听罢一愣,道:“小姐要在此风雪之地抚琴?为何不在那暖阁之中?”

虹霜听罢神色一哀,仰望苍穹凄然道:“在那暖阁之中抚琴,只怕爷就听不到了,也不知这风儿可能够将我的琴声传到爷那里,为他抚去那身上之伤,抚平心中之痛……”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两颊却是已然滑落晶泪,心里更是暗道:“爷的心中可曾有痛?可曾为得霜儿的离去心痛?”

这么想着,丫头已然听其吩咐将琴架替她摆好,将暖手的小炉将她的手中一递,道:“小姐,您先将手捂捂吧。”

推开了丫头递来的小炉,虹霜道:“不必了,抚琴的时候手指自然活动得开。”

坐于琴架旁,看着这方乌雅马尾所制的筝弦,心头的一丝凄然再次翻涌而出,双手抚上琴身,相思尽泻于琴音之中。

一曲《凤求凰》,几近辗转,曲谱虽简意境却繁。空翻了相思,倾付了哀愁,流着弦音,旋着其意,缓缓的随着风儿袅生浊空,随着相揍之人的心思,向着某处逝去。

……

破败的瓦房之中,三人围桌而坐。只见桌上除了酒坛之外,竟是无肴!这几人莫是要就这么干饮?

碧嘉谦将酒盏端起,正欲送往唇边,就在这时,他忽而动作一缓,道:“容卿,昆兄,你们二人可曾听得似是有弦乐之声传来?”

蓝昆闻言,戏谑道:“谦兄,小弟方才就说过你现下实不宜饮得这酒水,你偏不听,这会儿可是伤疾发作了吧?竟是还有幻听之说!小弟与二位仁兄身处这陋室之中,除了风声,哪里有什么弦乐之声?”

容卿听罢也是说道:“少爷,不如今日还是不要饮酒了,您这般伤创在身,确实不宜如此。”

碧嘉谦将酒盏搁下,没有理他们二人的言辞竟是闭上双眼去仔细聆听,这一听之下,顿觉心头有些失落,刚才似有的弦乐之声已然不见。

望着那有些败落的窗棱,碧嘉谦看着容卿,道:“容卿,你的玉箫可在?”

容卿闻得此言,忆起那日在那云阁之上苦寒之地的一幕,玉碎哀鸣之声竟是在这会儿想来仍是心痛。

观了观他脸上的神色,碧嘉谦道:“容卿,你且去我房中将那多宝阁上的一方锦盒取来与我。”

容卿一呆,道:“少爷的房间如您不在,容卿就算有那玉牌也是进去不得的。”

碧嘉谦将酒盏端起举头饮干,道:“容卿,你此时不正是我吗?”。

容卿听罢立时无言,脸颊上的烧烫之感也是突起,当下站起身来向外行去。

待得他走了之后,蓝昆道:“谦兄要他去取何物?”

碧嘉谦浅然一笑,道:“一些小玩意儿而已,届时还望昆兄莫要见笑。”

蓝昆见他竟是卖了个关子,随即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希望容卿出去之后能够快快回来才好,莫要让得多嘴之人发现了他的踪影。念及此处,蓝昆忽道:“谦兄,卿兄此番前去若是你那房外守门之人发现了他的踪影错以为你已然回到府中当做如何打算?”

碧嘉谦淡然道:“昆兄当可放心,我房外那守门之人自不是一般之人,他们一不会多言,二不会多事,加之容卿行事素来谨慎,断不会出任何的纰漏。”

听他说得这般泰然,蓝昆也就放心了。然则此时他却仍希望容卿快些回来,方才的酒令他已然输了好几次了,势必要向容卿讨回来。这容卿身法狠辣他自是知晓,但却不知他竟然连着诗词歌赋也是不差,这可真是让习武出身的蓝昆有些傻了眼。

几番下来,他自是喝得有些面红耳赤,然则那容卿却是尚未输过!这可怎么是好?

两人心头各自有着心事,谁也没有再发一言,直到容卿从外间回来,将手里的锦盒递与碧嘉谦,二人见他打开锦盒之后竟是取出了一支紫玉洞箫,这一下,不光是蓝昆觉得吃惊,连着容卿都是有些发迷。

碧嘉谦手执洞箫人却是站起身来,道:“让你们见笑了,方才忽然想起我房中尚有此物,遂唤你去取了来,却也是自己久了不动,实有些技痒了。”

他嘴上虽然说着笑言,实则心里却是想起了方才的弦乐。那弦乐,分明就是虹霜曾经经常所弹奏的《凤求凰》,在这么个时刻,难道自己当真是过分的思忆于她吗?心下的苦涩逐渐翻然而出,碧嘉谦将洞箫至于口边,就这么轻轻的吹奏了起来。

巡府的守卫忽然听到了洞箫之声本欲查探,仔细的寻了方向才发现竟是从那凶人居住之地传来,这一下,任他们是有几条命也不敢走上前了。

低声绵续的箫声缓缓流转在二人的耳中,此洞箫的音质虽不及那玉笛的明快却隐隐间含着碧嘉谦吹吐间的气劲,欲收欲放间更是显露出他那精湛之艺,二人听得他居然善艺如厮,皆是有些动容。

观之此时碧嘉谦的侧影,只觉其身形修长挺拔,肩头散落的乌发在清风中偶尔浮动,星瞳微闭,随着素手的轻轻而动,唇边的管乐送出的音律愈发的婉转,似是有丝哀鸣尽藏其中,似是有丝怅然已然乍翻其外。

这么一个风姿卓越的人儿,直看得容卿与那蓝昆近乎要以为那人是名女子了。

听着音律,蓝昆忽然有感思绪大开,随即拉着容卿的衣袖,道:“卿兄,我们二人继续吧?”

容卿兀自正沉醉在这箫声之中,被蓝昆忽而扰了兴致,不悦道:“你方才还没有喝够?”

蓝昆挠了挠后脑勺,道:“呃……没有!”

见他或是与自己扛上了,容卿也不再推辞,二人随即出了新的辞令,这便又开始对将起来。

蓝昆道:“卿兄,这次不妨让小弟先开始如何?”

容卿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状,蓝昆摇头晃脑间,一副学足了私塾先生的模样,道:“我们这次是以那四季为题所开,卿兄听好了,小弟这第一句便是空榭闻香柳不开。”言罢面上带着丝得色看了容卿一眼。

容卿不假思索的接道:“这是春分,你且听来我这下对。亭台花落绪满怀。”

蓝昆听罢,将脸往容卿面前一凑,道:“卿兄,小弟这春分时节百花刚开,你就这么快让它给败了?败了就败了,你还绪满怀?卿兄,你实是没有……情趣!”

容卿将蓝昆的脸往后推了推,道:“你错过了接对的时机,这一次你又输了。”

蓝昆噌的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若不是此时不宜喧哗,怕是他就要咆哮出声了。此时他只得轻声喝道:“小弟就不信你能这么快将后面的两季对上。”

碧嘉谦放下洞箫,幽幽道:“寒霜骤至犹恨早,急雪乍翻明镜台。”言罢竟是拿起桌上的整坛酒举头就饮,过得半刻,才将酒坛放置在桌上。

容卿道:“这次还是你输了。”

蓝昆反驳道:“谁说的!这是谦兄对上的,又不是卿兄你!”

容卿淡淡的说道:“你没有少爷对得快,也没有少爷对得好,然则少爷对上的……就是容卿对上的。”

蓝昆不满道:“卿兄,小弟看你这辩嘴的功夫才是最犀利的!”

没有再理蓝昆,容卿行至碧嘉谦身旁,拾起他那时因奏乐跌落的外衣替他披在肩头,回身对着蓝昆道:“你若当真不忿,我们可再来,不过依容卿看,输的还是你!”

蓝昆白眼一翻却是发觉胸中方才的那股词情兴致已然尽数不见,就在这时,耳听得容卿已然开了辞令的头儿,许是心中的憋闷已达极限,容卿出的上联批道:“怒气冲天,可燎燃尘世几度寒凉。”

蓝昆一愣,这对子怎么蕴含着如此盛的怒意?他该怎么对?如何对?一个不小心怕是那容卿就要扑将过来再次将软剑架在他的脖上了事。

正焦急间,忽见碧嘉谦双目中似是有些波光闪过,蓝昆刚欲出言询问,碧嘉谦忽道:“发白苍苍,司幽地府断情三击掌!”

蓝昆,容卿心里暗道:“你喝醉了吧?”

……

瓦房中酒香萦绕不散,三人这整夜下来,除了容卿以外,碧嘉谦与蓝昆皆是灌得有些糜醉。

将碧嘉谦扶至床榻上靠着床栏,容卿小心的替他除去外衣后才将其平放于床板之上,轻盖好棉被容卿转身也欲就寝,却是看到了蓝昆兀自躺在冰冷的地上鼾声四起。

容卿轻叹道:“怎的鼾声这么浓?若是让那守卫的听见了会以为是我发出的,你这般实是在丢我的面子,真是麻烦。”

俯身铺好草席,容卿费了半天力才将蓝昆挪于席上,将棉被为他盖好之后再次暗道:“你怎会如此之重,怕是要抵得上少爷两人了,平时也不知你都吃些什么,将你养得如此壮实!”

做罢一切,容卿环视了四周,又侧耳听了听附近有无异动,遂也躺于草席之上准备和衣睡去。

就在此时,榻上的碧嘉谦翻了个身,面朝外,口里呢喃的话语已然出声:“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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