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骏马护着一辆布帘马车,闲适地溜达在灼热的驿道上,所过之处留下一串黄色的烟尘。
夏末的烈日一样散发着酷热,没精打采的树叶偶而慵懒地随风摇动几下,算是尽了职责。
“喂!前面有个茶摊,我们休息一下吧。”领头的男子戴着一顶斗笠,操着尖细的嗓子向身后三人一车喊了一声,策马奔了过去。
“小……少爷!等等!慢点!”一个同样尖细的声音焦急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追了过来。
跟在后面的两匹马的主人跟着车夫对望一眼,垂头丧气地打马赶车奔茶摊而去。
这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渺一行。
张佑之走后不到一月,徐渺就忍无可忍地向张成请辞回家探望,不过走出张府没多久她就改变了主意,决定自己去找老公以慰相思。这样一来可苦了陪护她们的两个家丁,被她软硬兼施的口水攻略打败,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踏上了前往苏州的路途。
“少爷,我们还要多久才到苏州啊?”香儿推推徐渺,小声问道。这些天来的颠簸让她有些经受不住了,虽然和她家小姐换着骑马坐车,却也疲惫不堪,再这样下去,她可支撑不了多久了。
“今晚差不多就到了,你这么心急呀。”徐渺本想多逗逗她的,但隔壁桌上的谈话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听说了吗?天一水运分行奠基,请到各大船行的行主大肆庆祝,场面好壮观呐。”
“那有什么,最奇的是连襄阳的张家都到了。四海船行和天一水运向来不和,这次倒是头一次呢,看来两家有和好的迹象呀。”
“我看未必,以曹当家的脾气,这场恩怨不是那么好化解的。况且张家这次前来,说不定是为前事而来和好的,看来是张家堪虑了。”
“谁知道呢,唉,吃饭,吃饭,少评论人事非,惹祸上身呐。”
看来她真的是来对了,徐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张佑之的。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让张佑之一个人打拼呢?而且她还不知道他生意上有如此大的麻烦,这次来,也许可以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徐渺担忧地蹙紧眉头,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与他共同承担,他是她的丈夫,她的亲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系……
抿了抿唇,徐渺喝足了水,把马交到马夫手中,随着香儿一道上了马车,急急地奔苏州方向而去。
苏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古人真的是形容得贴切。轻风抚柳,绿水含情,三千颜色画江南,万种风流集太湖。虽然已经几近入秋了,但太湖边的景致依然让人流连忘返,姹紫嫣红美不胜收,美景之中又有才子佳人穿梭其间,一派祥和安宁之气。
徐渺心中的愁云被眼前的美景扫去了不少,她从没到过太湖,没到这里竟然这么美。
“少……爷,我们是否先到分行去通报一声?现在天色已晚,而且少主也会担心您的安全的,若有所闪失,我二人可担当不起啊。”王福担忧地在徐渺耳边说道。
“没关系,先不要过去,我们在外面先逗留几日,再去也不迟。”徐渺摆了摆手,向着前方走去。笑话,现在被她的夫君知道她擅自跑来苏州,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才没那么笨呢。
“少夫……少爷,这……使不得的。”赵安忙惊道。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先找间客栈,一切等三天后再说。”徐渺不悦地挥挥手,向着一间首饰店走去。
“少爷!”
“少爷!”
香儿看看进退两难的两个人,同情地叹了口气,追着徐渺而去。
“没想到苏州城这么繁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吸引人。”徐渺俯在客栈的木窗前,好奇地观看着窗外的集市。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间面向集市又够高的客栈,能这样居高临下观看古时的街市,徐渺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有个爱人在身边,有个可以栖身的家,偶尔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好幸福,第一次体会到这么完满的幸福,父母如果知道自己这么幸福,也会替自己高兴吧,相隔了这么遥远的时空,她的失踪,会让他们很伤心吧。
“小姐,你怎么了?”香儿担心地走到徐渺身边,才为她绝美的浅笑摄了心神,却又惊觉不知何时,她腮边早已挂上令人心碎的泪水。“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事,香儿,你干嘛哭啊,我没事的,只不过是一时感伤罢了,别哭了,人家还当我错待了你,那就麻烦了。”徐渺笑着搂住早已哭得稀里哗啦的香儿,好笑地替她擦去眼泪。
“我……我看到小姐哭,就忍不住……”
“好了,快把脸擦擦干净,哭成这样就不漂亮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出去呢。”徐渺拿过一块布巾,笑着塞在她手中。
“出去?”香儿忙收住眼泪,胡乱擦了一把,“小姐要出去?”
“当然了,傻丫头,不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快一点儿,不然就不带你去哦。”徐渺捏了捏她红红的鼻头,笑道。
“不行不行,小姐怎么可以一个人出去?香儿没事了,没事了。”说着,香儿擦了两下眼角,努力地挤出一个憨笑。
“叫上王福他们,我们一会儿去苏州城逛逛。”徐渺吩咐着香儿,整了整衣冠。
“是,小姐。”
唉!香儿这个多愁善感的小丫头!徐渺苦笑了下,不过有她在身边倒是多了不少乐趣。
苏州城最有趣的对比当属今天闲逛的主仆四人,前面两个乐得忘形,后面则是一片愁云惨雾。
“少……爷,你去哪?”苦瓜脸一号赵安见徐渺没入人群,急得喊出声来。
哇!是张佑之!她的夫君果然是最出色的,在人群中好抢眼哦。
‘迎春阁’外人声鼎沸,六匹骏马载着六个年轻男子护送着一辆香车在人群中缓缓穿过,引来一片议论。
“车里那个是春娘吧,真是好娇艳呐!”
“可不是,以后再想看到她就没那么容易了,听说今天是她最后一日挂牌,有人出了重金为她赎身呢。”
“赎身?什么人这么大手笔,连‘迎春阁’的头牌都能揽到手?听说前些日子有人以千两黄金都不能赎春娘出来,这次不知出价多少让刘妈妈割爱呀?”
“哼!人家是四海船行的当家,多少钱出不起?再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张当家财力不凡,人又俊朗,自然能赢得佳人芳心了,我们想都别想了。”
初听到的名字‘四海船行的张当家’,徐渺心中像被炸开了个洞。张佑之!张佑之在这里为了青楼名妓赎身?做什么?当小妾?!
不可能!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不会负她!她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