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大笔一挥解决了几个人的“终身大事”,一件是将朱青荻的户籍迁入长安,一件是让平阳侯曹襄立即迎娶卫长公主大汉苍颜章节。
墨迹未干,侍中郎小跑着将诏命送出,刘彻揉了揉因一夜未眠而干涩红肿的眼睛,未央宫的蜡烛已燃尽,他相信这一夜不止他没睡。平阳公主昨夜匆匆求见,卫皇后也几度踱至宫前。他一连档了两个女人的求见,未必不担忧,只不愿听老生常谈的废话。所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霍去病看清的那些事他也看清了,身为帝王,他必须当机立断。
这是一桩无比庄重的婚礼,因双方尊贵无匹的身份,长安城笼罩在无边的欢愉气氛中。喜庆将平阳侯府描摹成墨色,一如年轻的新人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哀愁。
“唉。”屋檐回廊下,坐观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仆役们,曹襄忽然倍感沉重,亦如眼前不能选择的黑色喜庆。
“马上就是婚礼,平阳侯何必叹气?”身着烟紫色衣裙的解忧忽然出声,令曹襄眼前有瞬间的眩晕感。
曹襄一愣,“你怎来了?没见你进来。”
“我从正门进来,你发着呆不曾注意。”解忧简单解释,不知因为疗伤休养还是覆了淡淡的胭脂,苍白的面容上竟有了些许血色,却与她本来的面目如此格格不入。
“伤好了吗?”。曹襄象征性问道。
解忧指了指脖颈,“你说这里的还是?”
“你心里的。”曹襄目光中有少见的果决锐利。
“我没有伤。”解忧不耐烦撇开他。
曹襄亦不追究,转而道,“我还以为,陛下不许你出门,你会遵守。”
解忧轻易抹去他的挑衅,“他不希望我见的人又不是你。”
曹襄没心情跟她争吵,他如久病之人没什么气力,病恹恹单手扶着廊柱,“怎么来得这般早?还没到时辰。”
一阵风吹过,解忧裙摆轻扬,恰到好处的浅笑,“巫祝说我不吉,婚礼时不得出席,提前来恭喜你。”
曹襄不屑的一笑,“有什么喜的?应该是悲吧。”
解忧恍然一愣,目光对接时见他流露出难以名状的苦笑,她立即将目光移至他处,“曹襄,这不是儿戏,是责任。”
“不知我做错了什么,我降生于世就是为了承担各种完全不想承担的责任!”曹襄一怒,一拳打在廊柱上,惊得周围忙活的仆役都不住的停下驻足打量他们。
“继续你们的事。”解忧吩咐着把仆役们驱走,转而和颜而坚定的说道,“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更何况她是公主,长公主。”
“过去二十年里我的家中已经有了一位公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主宰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从饮食汤药到衣服的质地材料事无巨细。她让我去北方抗击匈奴,我去,她让我娶长公主,我娶。可即便事事如她所想,她依然只会指责我的无能,一如她那些年里指责我的父亲,直到他在痛苦与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沉痛的记忆让他身心俱疲,宽大的礼服让他看上去更像被黑色绳索裹挟的傀儡,“你知道吗?她不顾长安人的嘲笑执意嫁给大将军卫青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一天,别人都以为我气疯了,母亲改嫁有什么可欢喜的?可你知道吗?那一天她走出平阳侯府去做另一个家庭的主人。”
“这……”解忧几乎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他,或者安慰本身无济于事。但她终于明白曹襄为何不喜欢卫长这类女子。
“我家中已经有一位公主了,不需要再娶一位公主来主宰我。”曹襄怒目而视,不是对解忧,而是对苍茫天空下无痕无迹的命运。
“我们是贵族,生来位居人上,衣食无忧世卿世禄,轻而易举享受着平民百姓拼尽半生也沾不上的富贵,这是身为贵族的代价,我们都不可能逃月兑的责任。”解忧注视他,试图将她的压迫感传递过去。
曹襄清苦一笑,“责任?如果我的责任是迎娶一位公主,那么你的责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