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喝着咖啡，把一年前乔红挨耳光的位置仍留给她。乔红倒也识相，一进来就直奔着那个位置坐下了。
释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乔红：身材有些臃肿，素颜。卸去浓妆的她，就像是被雨淋过的肖像画，黯淡斑驳，也没什么看头。释然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再抬起眼睛扫了她一眼：“喝点什么？”
乔红坐在座位上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曾被羞辱的位子，一年前的那一幕又回闪回来。她意识到这是对方有意而为之，就抬起下颌，挑衅似的看着释然：她的妆容、发型、服装、服饰等方面，就像出自形象大师之手，无懈可击。连同她那淡定自若的神情，倒让乔红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服务生过来：“请问您需要什么？”
“一杯苏打水。”乔红一口气喝掉了半杯水。
释然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乔红打开包，拿出病历本、化验单、b超检查单等一沓，往释然面前一推：“我怀孕了！”
释然瞄了一眼，把它推了回去：“哦，你没必要给我看这些。”
乔红又把它推了回去：“孩子是你老公的！”
“你怀了谁的老公的孩子，都和我没关系！”释然把那堆东西扒拉出去，散落了一地。
乔红弯下腰，一张一张地去捡……
释然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发抖，她想喝一口咖啡镇定一下，结果洒到了手上……
怡然从背对着乔红的座位上探出身来，对她做着双手下压的动作……
乔红坐直了身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和你摊牌的！请你放开罗恒，成全我们，让我们的孩子有爸爸。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已经不爱你了，不过是放不下责任、可怜你罢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也一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没有爱情的婚姻等同于犯罪，我劝你还是放手吧！”
释然抱着双臂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她那侃侃而谈、副厚颜无耻的嘴脸，满腔的愤怒却化成了悲悯：这个社会是怎么了？道德观怎么沦落到如此的地步？这样一个“高富美”的女人，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发布这样的“第三者宣言”！道德何在？伦理何在？廉耻何在？
乔红已经做好了释然歇斯底里爆发的思想准备，甚至也想到了会像上一次那样遭水泼、挨耳光。没想到对方竟然出奇地冷静，只是释然那蔑视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激光剑，穿透了她的身心，令她不寒而栗，噤若寒蝉！而释然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几句话，更是匪夷所思，就像是一束伽马刀，把她切割得体无完肤。
她说：“我见过无耻的人，却没见过你这样无耻到这种地步的女人；我也见过下三滥的女人，可她们的灵魂要比你干净的多！如果罗恒真的爱上了你这样的女人，我真替他感到耻辱！也会为我自己感到耻辱，因为我竟然和这样的男人生活了二十年！物以类聚，如果你们真的臭味相投，那就说明了，罗恒也不过是坨臭垃圾！我还要拜托你这个垃圾袋，赶紧把他给收走吧！”
“说得好！”怡然拍着手走过来，“给力！比我的耳光都给力！”她双手拄着桌子，俯视着乔红，嘲弄她：“喂！我说垃圾袋！你倒是整点新鲜的呀！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怀孕是第四招儿，都让人家给玩腻啦！就你这样的，随便找个阿猫阿狗上床，都能怀孕啊！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种吧？”
“你！”乔红站起身来，怒视着怡然，却也不敢造次，她还记得怡然巴掌的威力。
“你什么你呀？还想讨打是不是？别以为你怀孕了我就不敢打你！我要是真把你打得不孕不育了，还算是为民除害了呢！省得你再去祸害人啦！没准还能拿个什么见义勇为奖呢！怎样？想试试吗？”。怡然在挑衅。
乔红赶紧把病历那些东西塞进包里，拎起包匆匆离开座位，把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吧台上就往外走……
“站住！”又是一声断喝！“你的钱太脏！把它拿走！”又是石磊。
乔红返身抓过钱，就赶紧往外走！杜经理到厨房抓了两把大粒盐跟到了门口，在乔红的身后把盐撒了出去！
“经理，你撒盐干什么？”门童很奇怪。
“驱邪！你没看过韩剧吗？她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你要是敢再来，我把你的腿儿给打折喽！”门童冲着乔红喊着。
乔红慌不择路，细细的鞋跟儿踩进了砖缝里，“咔嚓”一声撅断了，“吧唧”一声摔了个大马趴！她赶紧爬起来，顾不上流血的胳膊肘和膝盖，拎着一只坏掉的高跟儿鞋，一瘸一拐地爬上车，咧咧斜斜地把车开走了……
“活该！哈哈哈哈……”
杜经理和门童拍手大笑……
乔红走了以后，怡然坐过去搂住释然的肩膀，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就紧紧地拥抱了她！
“老二，你做得很好！好样的！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扛过去！”怡然抓住她冰凉的双手。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释然没有眼泪，还勉强地笑了一下：“老大，我没事的！我知道：我至少还有你！”
“乔红的一面之词说明不了什么，你记得戴玲玲的事吗？我说过，我们要见招拆招。既然她出招了，我们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怡然思忖了一下：“我估计乔红应该是去找罗恒摊牌了。你先听听罗恒怎么解释，再做决定。”
释然有些迟疑：“老大，其实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我们的这场婚姻保卫战，究竟有多大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啦！你可不许打退堂鼓啊！”怡然向她握紧拳头：“加油！”
乔红把b超检查单和“妊娠十周”诊断书往罗恒面前一摊，罗恒就傻掉了！他瞪着眼睛看着乔红，张着嘴巴，呆在那里。
乔红一脸的无辜地看着他，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罗恒的第一反应是：“亲爱的，这个孩子我们不能……”
乔红早就料到了，她病历打开，递给罗恒。
罗恒看到上面一堆潦草的字，有很多专业术语，也看不太明白，只有最后的诊断结果看得很清楚：不适宜做人工流产。
乔红解释说：“如果能够做掉的话，我当天就做手术了。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罗恒把头埋在两腿之间，两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地抓挠着！
“亲爱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为了你去自取其辱！我刚才已经去那个会馆找过你老婆了，求她放了你，成全我们和孩子。”乔红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说。
“什么？！”罗恒腾地站起来了！“你去找她啦？她都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你难以启齿，所以，我就去做这个恶人了！结果被她们骂得狗血淋头，给赶出来了！你看看！”乔红挽起裤腿和袖子，展示伤口。
“你呀！！”罗恒指点着她，“你这是成心……嗨！”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一跺脚，像热锅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乱转！
乔红委屈得不得了，她泪流满面，抽抽噎噎地说：“我怎么成心的啦？我三十岁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你，都五六年了，我打扰过你的家庭吗？我要过名分吗？我让你承担什么责任啦？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还不是没名没分、无怨无悔地跟着你吗？我把大好的年华都给了你，如今都人老珠黄了，还是老天可怜我，给了我一个孩子。你可以对我不负责任，我认了！难道你对你自己的亲骨肉也要推卸责任吗？罗恒，我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乔红站起身来跟着他说，越说越激动。
罗恒赶紧扶她坐下：“别激动，别激动啊，这样会伤了胎气的！我不是想推卸责任，只是事发突然，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呐？！”
“怎么办？除了离婚你还能怎么办？你已经对她、对那个家负了二十年的责任了，现在你儿子都考大学了，也成人了。你也该对我、对孩子负责了！这还有什么犹豫的？亲爱的，你爱的人的我，不是她！你要想清楚！你对她充其量也就是同情加亲情，她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了，刚才还拜托我赶紧把你收走呢！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倒不如……”
“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啊？是要拆散一个家！一个家呀！你懂吗？你不要啰嗦啦！让我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不行吗？”。罗恒心烦意乱地咆哮起来，摔门而去！
乔红则撇着嘴打了个响指，还冲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拳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