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缘 第四篇 死而复生

作者 :

急救室内,医生在忙碌地抢救;急救室外,家属在焦急地等待。

乐乐姐妹和李情涛再次回到了急救室门外和蒋家人一起焦急地等待,他们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再给这个年轻的生命一个机会,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蒋母因承受不住打击已经晕了两次,蒋父沉默着一言不发,心中却是犹如针扎般难熬,蒋晓燕和吴静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在这个时候,大家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等待、再等待。

当急救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所有的人——蒋父蒋母、蒋晓燕、吴静,包括李情涛和乐乐姐妹两个——都向着门口望去,大家的心都在一瞬间提到了嗓眼儿处,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大家也都希望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当李情涛看到哥哥的那一眼,他的心仿佛已被掏空,那个失落的眼神和伤感的神情,不用言语,他已知道了结果。

坐在值班室里的李情帅靠在椅背上,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身体如同已被掏空,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色彩。

当李情帅说出“对不起”而声音哽咽说不出后面的话的时候,蒋母直接倒了下去,蒋父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地抓着李情帅的衣领,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蒋晓燕失声痛哭,吴静呆呆地坐了下去,嘴里念叨着“不会的,这不可能”。还是李情涛接住了晕倒的蒋母,和护士一起将她送到了病房内。而李情帅却在一瞬间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如同回到了一年前他开始颓废的那天。值班护士上前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蒋父拉开,蒋父松开李情帅的衣领后坐到了地上,两行男儿泪痛心地悄然滑落。而李情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值班室坐到椅子上的——他不仅感觉浑身乏力,更是感觉双脚如同灌了铅般难以抬起。

他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何已经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生命怎么又给夺了去,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镇定一次次地强迫自己去回想抢救时的每一个细节,可是,都没有用,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下沉,他的情绪不受自己控制地降落到了谷底。

值班室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欣欣推着姐姐走了进来。正当欣欣要开口说话时,乐乐做了个“嘘”的手势,并且打着手势要她出去。欣欣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走出去后关上了门。

乐乐转动轮椅的轮子静静地靠近了李情帅。

“情帅,”她试探着叫道,李情帅抬起头,眼中却还是写满了茫然,她将轮椅拉得靠他更近,她拿起了他的手,轻轻地拿起了他那双冰凉的手,什么话也没说就轻轻地吻了上去。她的动作时那样的轻,仿佛那是整个世界,是她的整个世界,“我知道,此时此刻,你一定非常自责内疚,但是你已经尽力了。作为医生,你所做的已经够了……”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李情帅甩开乐乐的手,乐乐的轮椅向后滑了几米,乐乐险些从轮椅上摔下去,“你根本就不明白那种绝望的心情,那是一种,那是一种……”李情帅逐渐蹲了下来,两只手臂抱在一起,环抱双膝,将头埋了进去,失声痛哭。

乐乐看着不由得心痛不已,她缓缓转动轮子,慢慢靠近了李情帅,俯身抱着他。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值班室的门被人给猛地推了开来。

乐乐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那人拉着轮椅给一把拉开,而由于用力过大轮椅后退了几米后直接来了个侧翻,乐乐摔在了地上,痛得大叫了一声“啊”,与此同时,李情帅被人抓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挨了一拳,摔在地上。

李情涛冲了进来,怒骂了一句,把意欲再次对李情帅动手的那人给拉了开来,那人咒骂了一声,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乐乐大声地喊着要他们住手,欣欣跑了进来将姐姐扶起,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医院的保安与其它的值班医生与护士也都赶了过来,将正在打架的两人分别给拦了开来。而李情帅却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名护士吃力地把他给拉了起来。

“这里是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你们……”

“救个屁!”乐乐的话还未说完,将李情帅打倒在地的那名男子便大叫起来,“救死扶伤?好可笑的字眼!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小柳怎么就死在这里了?从车祸现场拉回来之后不是救活了吗?怎么就又死在这里了?是他!就是这个披着白大褂道貌岸然冒充医生的家伙害死了小柳!”他指着李情帅,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如果不是两名保安紧紧地抱着他的身子,那双手早已再次打在李情帅的脸上。

“哥!”蒋晓燕跑了进来,大口的喘着气,“你……你闹什么闹啊?这里……这里是医院,你……你知不知道啊?”

“燕子!”被蒋晓燕叫做“哥”的那名男子竟然落下了眼泪,“什么是‘闹’,啊?小柳他死在了这里,昨天还和我们在一起喝酒的小柳现在死在这里了,是你们说的,送来之后医生已经救活他了,可是现在怎么就死了呢?嗯?这一定是有人蓄意谋杀!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这里只是为他讨个公道……而已,你怎么就说我是在……”说到最后,他竟然泣不成声,保安放开了他,他慢慢蹲了下来,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了双膝中间,失声痛哭。

蒋晓燕走到李情帅面前,抹去刚刚留下的泪水,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实在是对不住啊,大夫。他是我表哥,打小就跟我哥玩的很好,俩人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所以当他听说我哥他……所以请您别怨他,这件事咱们就到此为止好不好?我在这儿替我表哥谢谢您了。”说完,蒋晓燕又朝着李情帅鞠了个躬。

李情帅闭上了眼睛:“不!您没有必要向我道歉,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的责任。虽然我现在还没想到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的错误,但是,原本被救活的病人在我的再次抢救当中死去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一定又是我在抢救的过程的当中出了差错。”李情帅睁开了写满哀伤的眼睛,“现在先请您和您的家人报警,请警方介入调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李情帅的这句话给震惊了,乐乐咬紧嘴唇轻轻地摇着头,李情涛意欲开口却被哥哥伸手制止了)——阿涛你先别说话,让我把话说完——等到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一定会给您和您的家人一个最满意的交待。”

蒋晓燕瞪大了双眼,她的表哥也抬起了头,诧异地望着李情帅。

说完这段话之后,李情帅身子晃动了一下,他伸手扶着桌子,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请大家先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哥你……”李情涛叹了口气,强忍着不让眼中将要滑下的泪水滑下来,转过身第一个走了出去,大家陆陆续续跟着走出了值班室。最后只剩下了李情帅和乐乐姐妹二人。

“咱们也出去吧,姐。”欣欣将姐姐扶到了轮椅上,推着姐姐走到门口时乐乐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哀伤,可同时她仿似又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

“李大夫你快去看看吧!”大家都刚刚走出值班室,一名护士从太平间的方向跑了过来,“刚刚已确认死亡的蒋柳好像又有了心跳!!!”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不禁骇然,就在大家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李情帅以极快的速度跑向了太平间。而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李情帅回忆起那一次跑向太平间的速度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个时候怎么会有那样的速度,甚至是在自己“死”了一次完全变了个人之后也再没有那样的速度了。

蒋柳第三次被推进了抢救室,尽管蒋父蒋母再三反对,众医生护士再三劝阻,李情帅在自己的坚持下第三次为蒋柳主刀。

这一次,大家的心更是揪了起来,这一次如果李情帅能将蒋柳救回,那自是皆大欢喜。如果这一次还是同上次那样的结果,那蒋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李情帅需承担的责任会更大。李情帅的同事都在为他担心,因为这次蒋柳的生命迹象极有可能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所以这次的成功率很低,甚至是几欲为零。

无眠无休,大家这次又一同等到了凌晨四点多钟。

当急救室的门被打开的拿一瞬间,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不能呼吸了,蒋家一家紧紧地抱在一起,生怕再有什么变化而承受不起,其余人都在为李情帅担心着。

当疲惫的李情帅出现在急救室门口并累得靠在门框时,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没了,心跳都跳到了毕生最快的速度,甚至都快到要从嘴里给跳出来了。

“也许蒋柳先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眷恋和不舍吧,他活过来了,真真正正活过来了,马上就送到重症监护,家属可以进去探望,不过不要在里面停留太久。”说完,李情帅疲软地坐在了地上。

蒋母听到之后兴奋地再次晕了过去,兴奋激动的蒋家其他人忙扶住了她,而乐乐欣欣李情涛听了之后不禁都露出了笑容,李情涛见哥哥倒了下去,慌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其余在急救室外等待的众人都松了口气,面带笑容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工作岗位。

“阿涛,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李情帅倒在了弟弟的肩上,竟然壁上了眼睛睡着了。李情涛叫了哥哥几声见其没有反应,便轻轻扶着他走到了他的工作台,在欣欣的帮助下把他放在了工作台里面的床上。

拉上床前的帘子,李情涛叹了口气,向着乐乐姐妹二人问道:“怎么样,你们两个累不?要不要我帮你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乐乐摇了摇头,看妹妹打了个哈欠,便指了指她,李情涛会意,把欣欣带到了旁边工作台,让她在里面的床上休息。出来之后。李情涛推着乐乐的轮椅:“我带你在这里转转吧。”

乐乐点了点头:“我们去外面吧?这皑皑白雪我很是喜欢呢。”李情涛“嗯”了一声,从哥哥的工作台那里拿出二人的外套,穿上之后推着轮椅带着乐乐向外面的花园走去。

“我哥他这次实在是太累了,就这么短短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也真是难为他了。就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吧,也不知这次他还会不会再次……唉,”说着,李情涛推开门,两人来到了外面,北京的冬夜本就冷,而下了一场雪之后就更冷了,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李情涛月兑下自己的外套给乐乐披在了身上,“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你多穿点,别感……阿嚏!”话还未说完,李情涛便打了个喷嚏。

乐乐月兑下李情涛的外套:“这外面这么冷,你把衣服月兑了给我自己着凉了怎么办?你看,都打喷嚏了吧?”

李情涛摇了摇头:“happy你披上吧,我去把我哥的衣服拿来穿上。”说着,李情涛再次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乐乐身上,自己转身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之后已经穿上了李情帅的衣服。乐乐原本以为蓝色是最适合李情涛的颜色,没想到他穿上白色之后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让她觉得白色也挺适合他的。看着看着,乐乐不禁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李情涛看到乐乐盯着自己笑了,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便笑着问道:“怎么啦?”乐乐笑道:“没有啊,只是觉得白色也挺适合你的啊。”

两人就这样说着笑着来到了医院住院部后方的小花园里。

“对了,阿涛,你哥他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经历啊?他这么阳光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会那么颓废呢?”乐乐看不到李情涛的脸,之听到他在自己身后轻轻地叹气。

走到一个小亭子里之后,李情涛坐了下来,讲起了一年前的那件事:

“一年多前吧,就在我哥以前工作的xx医院附近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群殴事件,一直到警方赶去处理的时候才通知了医院赶去救人,当时有十几个人受了很重的伤,有两个还没送到医院之前就直接死在了现场,当所有的伤者送到那家医院之后医院里简直就是人满为患,我哥他一直都奔来跑去地在治病就伤,一直忙了很久,有二十多个小时吧,当时有一名伤者就跟今天的蒋柳一样,救活之后危险再救,前前后后共这样忙了有四五次。最后一次我哥主刀抢救时因太过疲倦在报药名的时候说错了一个字,当时那护士还问了我哥两次,我哥都说成了那个错误的名字,最后就因为这错误的一个字用错了药导致那名伤者当场休克,在其他医生的全力抢救之下才保住了命。

“后来警方赶来调查事情的起因之后在相关部门鉴定了医疗事故责任之后,给了我哥五千元的罚款和半年内禁止行医的处分,并且在和家属多次协商之后对方才决定不起诉,由我们支付五十万的经济赔偿精神损失等费用,最后医院也开出了我哥,自此之后我哥他便一蹶不振。

“我爸妈卖掉了我们在北京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拿出五十万替我哥支付了那笔钱之后用剩下的钱买了现在的房子——那个时候那些钱也只是支付了这座房子的首付。但我们一家人都顾不得这房子的事,因为我哥他变成了一个植物人,每天不吃不喝,躺在自己的床上,我和爸妈在旁怎么劝都不行。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可我哥还是那样,最后我妈看他快不行了,以死相威胁,但他还是无动于衷——他们之前一直用这个理由在威胁他,刚开始他还有些反应,后来对于这些也都麻木了。但这次我妈来真的了,她划破了左手静脉,还拿刀子架在脖子上,任我和我爸怎么劝都不行。我在旁苦苦哀求我哥,后来他看到我妈动了真格,跳下床来劝我妈,我妈非要他吃完饭才肯放下刀子,哥他狼吞虎咽吃下了妈端到他房间里的饭菜,而妈她在放下刀子之后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是哥他及时止住了血,又把我妈送到医院输了血之后我妈才捡回了这条命。

“从那以后,哥乖乖地听妈的话,我们一家人合力慢慢开导,他才渐渐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而几个月前我找人介绍他来这家医院工作——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急着让我哥工作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薪水要供房贷,还要支付生活中大大小小的费用,实在是太紧张,这才无奈介绍他来这里。刚来的时候他特别胆小,做什么都怕出事,在院长的慢慢开导和指导之下,他慢慢的靠近了手术台,直到两个月前主刀完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手术之后,他的自信才完全回来,医院将他调来了急诊部,成为了这里的骨干。”说完之后,李情涛感觉心中无比沉重,好像他再次看到了那个颓废的哥哥,好怕他会再次变成过去那个没有生命活力的活死人,“现在我们谁也没敢再提一年前的旧事,这家医院里,除了院长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我不知道那件事对他还有没有阴影有没有影响,今天我看到了,还是有影响。但是和一年前不一样的是,他现在变得比以前坚强敢于担当了。”

乐乐点了点头:“原来,情帅他还有这么沉重的经历啊。”

李情涛站起身:“其实无论怎样,只要哥能好好的,那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看来,你比你哥要坚强。”“不!那是我没有那样的经历,如果换成是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站起来。”

乐乐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对了,阿涛,你是干什么的啊?认识你这么半天了,还不知道你在从事什么工作。”

李情涛“呵呵”一笑,甩了一下头发:“看来你这外地人这几天可没有好好看我们本地电视台的节目啊,我就是我们xx电视台的金字招牌,最有名的综艺主持人,李情涛是也!”

乐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你?金字招牌?实在是不敢恭维啊!”

两人就这样继续说着笑着,慢慢地在花园里散步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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