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哀哀求着:“姐姐,你身上有皇帝给的令牌,用它送我出城好不好?现在外面就有人在抓我了,再晚上一会,我可能就要沒命了。”
“别跟我说这些虚的,说吧,这时候找上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紫薇甜甜一笑,一点也沒有被揭穿的尴尬:“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说谎?”
“第一,你想方设法地接近楚兰敏,怎么可能沒有其他目的?现在目的未达成,你就要离开?别跟我说,洛心教出來的人,会这样不堪。第二,你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我,可曾真心把我当成姐姐?若诚王真的逼得你这么紧,你会不自己逃命,选择相信我,让我帮你?换做是你自己都不信吧?”
紫薇敛了笑,一脸认真:“风家之人果然天生的冷血凉薄,叫你说中了,我不信你。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下手毒死,又怎么会把我这个低贱的妹妹放在心上?”
这话是谁教她的?归晚只觉得小月复一抽一抽地疼痛,咬着牙道:“若是你今日來,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请回吧!”
紫薇撇了撇嘴:“怎么?只准你做,还怕我说?可惜了,你有两个弟弟,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然,你现在就是风氏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了。”
空荡荡的会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人,似是格外冷,归晚只觉得从房间里带出的那点暖意都被消耗殆尽了:“紫薇,你在恨我?为什么?”你与我为敌,我不怪你,可是为什么你要恨我?
紫薇模了模脸:“很明显吗?”。见归晚不答,她方才笑道,“是啊,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你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爹爹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死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要不是你,娘就会多在意我一些。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可怜你的,姐姐,至少我有娘亲在身边,而你沒有。每次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我有个姐姐,她比我过得还要辛苦。”
“可是……洛心给我看了你以前住的地方。”紫薇怨毒地道,“那样漂亮,陈设摆饰无一处不精美,随处丢着珠宝,就连水杯都是难得的珍品。姐姐锦衣玉食,想必过得顺心如意,而今更是成了现在人人称道的才女。可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小屋里,日复一日的训练,只有杀了别人,才能活下去。吃的,是从别人碗中抢來的,喝的,是水缸里接的雨水,就连受了伤只能忍着。你可知道,我七岁时就杀人了?为了那可怜的佣金,一次次地忍着恶心去取别人的性命。我那么努力,换來的是什么?不独洛心觉得我比不上你,就连娘,也觉得你比我好!你叫我怎能不恨?”
归晚忍住溢到唇边的叹息,认真地望着她:“紫薇,回來吧!我会护着你,在有生之年,我不会叫你再受那样的委屈。”说实话,她对紫薇丝毫沒有血浓于水的感觉,只觉得陌生。或许,她真的说对了,风氏之人天性凉薄。只是,她无法就这样舍弃她,因为她是爹爹的孩子。爹爹那样善良的人,若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现下这般模样,该有多伤心?
紫薇冷笑,一张小脸扭曲着:“真是伟大啊,你这是在可怜我?却是不必了。若你真的想照顾我,不妨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洛心谋反。”
归晚蹙起眉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知道洛心只是利用你,你还要为她尽心尽力?”
紫薇一脸天真,说话的话却叫人胆寒:“她只当我是一条狗,你以为我会真的为她卖命?我不过是想瞧瞧,高高在上的沐大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该有多狼狈。姐姐,如果你真的落到那个地步,变得比我还可怜,我或许就不恨你,甚至还会帮帮你。”
归晚简直难以置信,她过得可怜,就想要别人也跟她一样凄惨,这是什么心态:“紫薇,这才是你今晚來的目的吧?故意让诚王认为我跟你关系菲浅。”只是为了说这些泄愤的话,何必选在半夜?何必赶在诚王找了她之后?紫薇分明是想在诚王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叫他疑心她一直与洛心有勾结。到时,她声败名裂不说,诚王岂会放过她?
归晚苦笑,其实,何须她如此?诚王早就怀疑她了,而今,怕是要坐实了这个罪名了。
“好了,既然你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不留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少打这样的鬼主意。”
紫薇甜甜笑着:“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顺便帮我给凤鸣带句话,说我明日要拜访他。”归晚淡淡道。
紫薇得意的脸微微一顿。她出了大门几步就用上了轻功,那身法快得诡异。躲在阴暗处的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跟着她一路到了楚家大宅,而后,回去向北悦宁复了命。
悦宁面无表情地听完,挥挥手叫他下去:“你怎么看?”他问的是坐在一旁的林序。
“这丫头身后还有其他主使,似乎还跟沐归晚有些关联。”林序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子。
悦宁皱了皱眉:“我先前也是如此怀疑。只是她为何要这样做?她可是沐家人,沐家家风素來稳健,沐清流等人俱是克己谨慎之人,陛下待沐家也算不薄了。她沒有理由拿着阖族人的性命冒险,跟乱党勾结。”他明明讨厌她,却不愿真相信她与乱臣贼子有了关联。
沐归晚沒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辛蔷薇就有。她为何隔了四年还要回來?她为何要进入朝堂?莫不是为了报当年陛下当众逼得她走投无路吗?这些话他却不能说出口,只是微微一笑:“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先注意着些,总好过到时真的出了事。”
悦宁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他不能感情用事。
却说第二日归晚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到楚家寻楚兰敏。
楚家但凡是有点眼力劲的,都恨不得能一个指头能把归晚给戳死。沐归晚的举动无一不是帮着陛下在打压楚家的,除了楚兰敏那个呆子,其他人在面上跟她保持了客气就不错了,不知她怎么还敢踏进楚家大门。
楚夫人试探了几回,沒问出什么,不冷不热地挡着归晚:“有事叫老身转告也是一样的。凤鸣如今不太方便。”
归晚微微笑道:“不敢劳烦夫人,我找凤鸣,是为了一些私事。昨日,我已叫他的丫头告诉他我要來,想必他已在等我了。”态度恭谨得叫人说不出话來,这话么,却叫人听着生气。
楚夫人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她前面:“凤鸣近日要准备成亲之事,难免忙碌了些。”凤鸣好不容易答应了这桩婚事,这时候沐归晚再出现,岂不是要乱他心神吗?
归晚惊愕:“凤鸣要成亲了?不知是哪家小姐?”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沒得到?
“是白家小姐,白家家主白行知的亲妹妹,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了。”楚夫人这么说,是望她知道,她注定是楚家的敌人,只望她能识相,早早离开才好。
白家和楚家,素來是王不见王。两大皇商本就相互制肘,便是再怎么亲近,面上也是要做出不和睦的样子的。如今这两家竟然要联姻了!他们是想破釜沉舟,与庆昭帝一拼了么?
归晚面上不露,微微笑道:“如此,我更要去恭喜他一声才是,好歹,他还叫我声师姐。”她脸皮厚起來时,还真沒人能比得上她。
楚夫人沉下了脸,正想着对策怎么赶她走,却不知楚兰敏院中的人得知归晚到了,巴巴地过來请了,她也只好咬着牙放行。
“凤鸣,你喜欢白家小姐吗?”。他答一句喜欢,那么她接下來的话也不必说了,今日,只当她沒來。
凤鸣一涩,淡淡笑道:“白家小姐,想來是极好的人吧?成亲之后,我定会竭尽全力喜欢她的。”
他便是如此,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委屈了别人,归晚只想叹息。
“既是如此,这门亲事不结也罢。”归晚见凤鸣眼睛一亮,知他是误会了,却不得不继续道,“陛下对白楚良家的态度如何,你应该最清楚。若是你们打着合成一处,明面上跟陛下对着干的主意,我劝你还是早早罢手吧!此举太冒险了,就是是成了,也是两败俱伤。”
凤鸣的眼神越來越黯淡,他知道她说的都是为他考量,只是,他心底只是闷闷地疼,她说的都不是他想听的:“师姐是为了这件事,特地來找我的吗?”。
归晚摇头:“原本不是的。而今却也跟这件事有关。凤鸣,你信我吗?”。
楚兰敏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信的。”
他的神情,却叫归晚不忍心将接下來的话说出口。她打算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万一失败,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看她踌躇,楚兰敏反倒安慰她:“师姐,不管有多为难的事,你尽管直说吧!师姐总不会害我的。”
归晚咬了咬唇,将计划说了:“我只是提议,若你答应了,有风险不说,恐怕跟白家也结不成亲了。你先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楚兰敏沉默了半晌,郑重道:“师姐,我跟你合作!”
归晚反倒不确定了:“你先仔细想想再回答我。”
“不用想了,我相信你!”
楚兰敏的信任反倒叫她心底沉甸甸的,原先打算让他早点打发了紫薇回去,却不知如何开口,罢了,过两日再说吧!
紫薇进來时,归晚已经走了,见楚兰敏沉默,她轻手轻脚上前,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却沒有见到她意想中的表情,失望道:“少爷,你都不怕吗?”。
楚兰敏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倒是你,老玩这种把戏,早就被人看穿了。”
紫薇摆摆手:“好嘛好嘛,以后不玩就是了。怎么沐大人刚來就走啊?也不多坐会。”
楚兰敏怅然若失,却是不愿再提及那个话題:“紫薇,你想回镖局了吗?”。
紫薇吐了吐舌头:“就知道你会赶我走。放心吧,姑娘我说话算话,当初说好了只待一个月的,现在都一个多月了,就是你不赶我,我也要走了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前路凶险,他总不愿拉着旁人冒险的。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是我自己想走了,毕竟离开了这么久,我也想念镖局里的师兄弟们了。”紫薇一脸无所谓地道,“不过你得给我践行。不如,请我喝酒吧?”
“好。”瞧着一脸天真烂漫的紫薇,楚兰敏的抑郁一扫而空。
真看不出來,紫薇的酒量这么好,他都喝得有些懵了,她仍是一脸淡然,甚至连坐姿都沒歪一下。
“不行,不能再喝了,我们回去回去吧!”
紫薇乖乖点头,刚刚站起,却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原來她不是沒喝醉,只是酒品好而已,楚兰敏忍住笑,伸手去扶她,她任他扶着,手软脚软,带着清香的身体时不时蹭在他身上,待楚兰敏好不容易将她扶进客房,身上已是隐隐燥热。
“少爷,我好难受。”她偏偏拉着他不肯放手,在他身上扭动着,一面拉扯着自己的衣裳。
楚兰敏想拉开她的手,却不知为何手忙脚乱中发现他身上的玉佩与她的缠在了一起。
“少爷……”她脸上泛起微微的潮红,“我好难受,帮帮我。”
那股热流在身体里流窜着,侵蚀了他最后的清明,楚兰敏望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芙蓉帐里,春色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