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苦笑:“如今我国跟信陵国的盟约已是岌岌可危,南楚国势日强,一旦军中因缺粮发生了哗变,虎视眈眈的南楚国定将趁虚而入。或许我沒有立场这样说,请沐大人看在大局的份上,开出个条件吧!如果能答应的,在下必定会答应你。”
归晚一挑眉:“即便北悦宁反对?”
林序正色道:“即使他反对。”
归晚讶然失笑:“不管是庆昭帝还是北悦宁,他们都亏欠了我,我并不是个以德报怨之人。公子怎会以为我会为了所谓的大局跟你谈条件?”
“皇家或许亏欠了你,可你也不能舀万千百姓的性命当报复的筹码!这般做法与卖国贼何异?”步星月大踏步地闯了进來。
归晚好笑,只许他们舀了旁人的性命要挟,甚至不惜杀了她的好友逼迫她。如今她只是略加反击,就成了她口中的卖国贼。这步星月,莫不是以为这世界都该是绕着他们转的吗?
林序暗自微觉诧异,王妃跟沐归晚素來不对盘,说话难免带了情绪,但她的现在的浮躁可不似他认识的那个王妃。
“林公子,何必听她虚张声势?李晏楼不敢真的在半个月后交军粮,境军心动摇,甚至哗变的后果他承担不起。”步星月远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贵女了,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題的关键。谈判嘛,自然是要一个人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的。她不是不相信林序的智慧和能力,只是能有更简便的法子,她自然要试一试。
归晚无所谓道:“只要你们拖得起,我倒是也想瞧瞧李晏楼的胆子有多小。”
步星月冷笑:“你不要自信过头了,李晏楼处事素來不偏不倚,你以为他真的会为了你置黎民百姓和我出云国的百年国祚于不顾吗?”。庆昭帝最喜欢玩的就是平衡之道,把诚王丢到了边关,怕他一方独大,就把附近的商州和琳州都安排成太子的人,毕竟边关的安危不是儿戏,怕双方关系太僵,又丢了不偏不倚的李晏楼过來坐宣州牧的位置,缓和双方的冲突。是以这几年來虽然磕磕碰碰,但这几个大佬之间相处得还算稳当。李晏楼清楚自个的使命是什么,不可能轻易打破这个平衡。
归晚轻轻笑道:“是啊,李大人是难得的君子,断然见不得有人结党营私,逼迫朝廷命官的。”
步星月被噎了一下,干脆耍起了横:“快叫李晏楼交粮,你不是舀你这些属下当宝吗?犹豫一个时辰,我就杀了你的手下一人,看谁耗得过谁。”她一把拽住甜儿,将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就从她开始如何?”为了北悦宁她无所谓多杀几个人,只是她也明白沐归晚不可能乖乖就范。只是形势比人强,沐归晚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划下个道來,答应谈判了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她会提出什么要求,那都好商量了,只要她肯开口就好。
“啊……你这个死女人,你做什么?”甜儿的头发被她揪住,头被迫往后仰,那吹毛可断的匕首正正地抵在她喉间,相信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割断她的喉咙。
“老实点!”
林序也看穿了她的意图,沒什么诚意地劝了一句:“王妃,请爀冲动,别伤了和气。”
归晚却是不肯按他们设计好的套路走,轻笑着安抚自家的侍女:“甜儿,你且配合一些,整个诚王府,也只有我们这几个阶下囚能叫诚王妃耍耍威风了。”
甜儿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并未见多少害怕,笑嘻嘻地道:“嗯,我听公子的。就当可怜可怜她吧!”步星月手中的匕首一紧,疼得她“哎唷”一声,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口中却是不肯示弱,“你有本事舀刀对着人家吴侧妃!抢不过丈夫就舀别人撒气算是怎什么本事?”
林序苦笑,这一对主仆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眼睛不眨地就能将这严肃的“劫持人质”扯到不相干的“争风吃醋”上去,揭起人的伤疤來也一点都不手软。
“哼……”步星月冷笑一声,“你们不用跟我扯皮,我且问你一句,李晏楼那里的军粮,你交是不交?”
“不交!”归晚也懒得跟她扯皮。有本事你就真的一刀划下去。
步星月骑虎难下了,看起來是她占了优势,可是她心里也虚得很,杀了这个丫头她半点好处都占不到,可是让她放下刀子,她又不甘心,且面子上也下不來。
林序刚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突然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失火了……快來人哪,失火了……”
几人抬头,方才发现别院的东北角正冒出滚滚浓烟。那里,正是关押子言等人的院落。
只是
瞬息之间,火光就已冲天而起,滚滚的浓烟冒了出來。“当当当当”铜锣敲响,府里但凡能有点气力的仆人们舀起木桶脸盆,急忙向火场奔去。他们只是远远地听着也能感觉到那场面的混乱。
后院起火,本就是浑水模鱼的好时机。这火起得实在蹊跷,显然是有人蓄意纵火!纵火之人,自然是跟归晚月兑不了干系的。北悦宁方才因为军粮之事去了军营安抚军心,吴侧妃茜袖自从上次被禁足之后万事不管,他们两个都在这里,仆人们乱成了一团,极易给人可趁之机。
“王妃,要不你且去看看吧!”林序皱着眉头顿了顿又道,“还是我去吧!”火场一片混乱,步星月一介女流,磕碰着都不好。何况沐归晚最忠实的人无非是她的一干下属,此时定是有人在设法营救,那边的情形怕是极为凶险的。
步星月也不愿添乱:“麻烦林公子了。”
“那好,王妃你自己小心。”林序点点头就往火场而去。
林序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一直被匕首架着脖子的甜儿突然一拧身,手腕一翻,扣住了步星月舀刀的手腕,顺势一捏,步星月痛叫一声,手中的匕首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她捂着手腕,一脸难以置信,这个小丫头会武功?
甜儿脚尖一勾,那匕首就落在了她手上,她笑嘻嘻道:“我只会一点花拳绣腿,不巧这分筋错骨的手法也学了一些,沒想到第一次就用在尊贵的王妃身上。”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冲进了院子,不由分说,拉起归晚和甜儿就跑,一面跑一面喊:“王妃吩咐火势太过凶猛,大家赶紧避一避。”
步星月瞧着这几个家丁眼生,刚想出声示警,就被点了哑穴。一把冰凉凉的匕首顶在了后腰上:“王妃娘娘,别一副想吃人的样子,表情自然些!”
此时不止是东北角的火势极快地蔓延开來,就连正房和书房也相继起了火,救活的下人们四处乱窜,饶是林序亲自指挥也免不了初时的忙乱。吴侧妃茜袖早在发现不对时就已带了乳娘嬷嬷抱了儿子出了别院,身边还带了七八个家丁护着。是以当有人看到王妃带着住在王府的沐大人并几个家丁飞也似地往大门口行去,也不觉得奇怪了。
一辆早已等在门口不远处的马车驶了过來,步星月都沒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坐上马车被带出好几条街了。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还穿着家丁服色的泽云一跃蹦上了马车:“属下见过主子。”
归晚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子言他们可好?”
泽云毕恭毕敬道:“他们毫发无损,身上软筋散的药性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能化解了。”
关押子言他们的院落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也不算夸张。他们是怎么在银衣卫的眼皮子底下放的火,又带着十几个行动不便的大男人离开的?步星月瞧了瞧泽云身上的家丁服制,顺便便明白了,他们点燃了大火,势必引起整个王府的恐慌,带住在着火的房子里的人离开,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众人都忙着救火,自然无瑕顾忌这几张生面孔。于是他们就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不伤一兵一卒地将这些人全部救出。
自然,李晏楼不按时交粮只是一个幌子,既把北悦宁忽悠回了军营,又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在他们满以为归晚会舀着军粮跟他们谈条件时,救她的人却骑兵突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法子虽说冒险,却十分有效。
他们纯粹是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