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中原,一方面,他对樱落有所隐瞒,心中有愧;另一方面,也是最令他忧心的,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五大派掌门都有些心急了。虽然自己现在可以肯定樱落不是凶手,但四大派言之凿凿,未必会相信。不过既然约定了是三个月,时间还未到,四大门派也就不能说什么。秦慕分别写信给四大门派,汇报了自己调查的情况——当然没说与樱落的感情——也不管几位掌门会不会气得跳起来,便快马加鞭赶往苏州。
婚礼前一晚,终于赶到震远镖局,镖局内气派非凡,到处张灯结彩,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喜庆的气氛无处不在。南宫雁正在巡视各处是否已经打点妥当,见到秦慕喜出望外,把事情交代给齐祀就拉着秦慕来到外面的小酒馆叙旧。
秦慕笑他说家中那么多美酒为何还要来外面,是不是舍不得拿出来。南宫雁苦笑道,明天就成亲了,今天可是单身的最后一晚,这么特殊的时刻怎么能在家里度过呢?秦慕知他心中有困惑,说道:“所谓成家立业,既成了家,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身上担负着很多责任。”南宫雁点点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从小受尽千般宠爱,被视如珠宝的女孩子放弃自己的亲人只身嫁入一个男人的家里,把他当做自己的天,以他的父母为父母,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为他生儿育女,孝敬长辈。当这一切即将发生的时候她该是多么紧张害怕?可是她义无反顾,只因着一个字‘爱’,而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尽力让她幸福快乐。尤其是看到了孔灵的不幸,就更加告诉自己绝不可以重蹈他们的覆辙。”“孔灵?你是说崆峒派的大小姐孔灵?”秦慕奇怪道,“她不是和乔柯成亲了吗?当时紫云也在。”“没错,”南宫雁叹口气,“听人说,孔灵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乔柯就把持了崆峒派的大小事务,安插自己的亲信在身边,架空孔遥两兄妹,实际操纵了整个崆峒派。不仅如此,他对孔灵也越来越冷淡,一有不满,非打即骂,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秦慕听得明白,笑道:“这是紫云告诉你的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南宫雁讪讪地笑着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秦慕虽然嘲笑他,但暗自忖度,南宫雁的话不无道理,只不过自己不如他坦白,更没有他勇敢。他也不想说自己在关外的经历,毕竟大婚在即,没理由增加他人的烦恼。两个人就对着月亮想各自的心事,但即使是沉默对于二人来讲也是难得的,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能够与志同道合的人安安静静地喝酒赏月机会并不多。
紧张繁忙的一天华丽地开始了,秦慕并不见外,帮忙招呼宾客,南宫前辈和老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秦慕本想见到孔遥的时候再详细说明自己调查的结果,但是一直没有见到他们出现,心中奇怪此兄妹二人与紫云私交甚好怎会缺席呢,纵然孔灵身子不便不能出席,但孔遥必定会来,于是耐心等待,直到门童喊道:“崆峒派乔柯乔公子到!”心下诧异为何没有他们的名字,过去一看果然就只有乔柯带着随从前来。这时乔柯也发现了秦慕,主动走上前来打招呼:“原来秦兄也在这里,看来秦兄真的是无孔不入啊!”秦慕见他出言不逊,知道他还为了捉奸的事情怀恨在心,为了不破坏气氛,装糊涂道:“乔兄一路辛苦了,快进里面坐……不知孔遥兄怎么没来?”乔柯一脸傲慢:“我们逍遥派事务繁多,大哥分身乏术,只好派我来道贺。”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秦慕心中厌恶,将他引入大堂就借故离开,心想昨晚南宫雁是话很有可能是真的,看来孔遥兄妹已经被乔柯控制住了,甚至失去了行动自由。有时间定要去看望一下,虽然这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不便插手,但孔遥是有情有义之人,自己也不忍见他们有事。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厨房干活!”管家在训斥下人吧,秦慕想。循声望去,一个村妇打扮的女子低着头转身离开,背影清瘦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难道是她?秦慕顿时心中一动,再想看清楚些,却连影子都找不到一个了,只得安慰自己看花了眼,不要再想不可能的事情。
眼看着一对新人拜堂入洞房,秦慕真心祝福他们,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杂质,单纯得令人怜惜;他也羡慕他们,一直都顺顺利利水到渠成,仿佛是天意安排的大好姻缘,而自己就曲折得多,四面八方的阻力让自己透不过气来,仿佛自己口渴难忍却被别人扼住了脖子就要往水里按,渴望着水却担心溺死在里面。他觉得爱情就像一株罂粟花,如此美妙的诱惑着人们走向不归路,就算中毒身亡都在所不惜。可是他又想,反正人都是要死的,爱过恨过为自己的梦想追求过不是让自己短暂的人生更有价值一些吗?所以心中开始释然,自己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有着自己的精彩。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搭在肩上的手莹润修长,突出的骨节线条明显,秦慕一回头便看见了镜湖青楚。一直在忙碌,几乎都没有跟他说上话,秦慕笑道:“镜湖兄,恭喜恭喜,紫云嫁得一位好郎君,你也可以放心了!”镜湖青楚看起来非常高兴,大概酒喝得也不少:“我说秦兄,要不是南宫家和我镜湖家要有婚约,我还真有心把紫云嫁给你……不过他们两个人也算是情投意合,那小子不会亏待紫云……可是我,想爱不能爱……”镜湖青楚直勾勾地看着秦慕,那表情就像要吃了他似的。秦慕见他醉得开始说胡话,站都站不稳了,赶紧扶住,吩咐路过的下人送回客房。他看到镜湖青楚嘴边的笑意,突然有那么一刻,令人觉得很邪恶。
还是回去喝酒吧,喜庆的日子不该想太多。秦慕回到酒席看歌舞表演,尽力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中来,很快便融入到欢乐的气氛中。他不是爱扫大家兴的人,只是心中不安,总是觉得这欢乐来得太过容易,一切也太过顺利,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暗中观察,已经有很多人在向南宫家辞行准备离去,脸上都是心满意足的表情,只有峨嵋派那一桌有些奇怪,几个女弟子窃窃私语,面有难色。秦慕走过去打听,才知道一眉师太说是去茅房,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正要派人去找。秦慕怕引起慌乱,安慰说不必担心,必是喝多了酒迷了方向,说着就叫齐祀带上人沿着去茅房的必经之路悄悄去找,自己则先行往花园的方向走去。刚进花园就听到有人在喊“她回来了”,秦慕心道不好,加快速度,果然就看见两个人到在地上,还有一个村妇模样的人转身就不见了,秦慕只看到一个背影,心中“咯噔”一下,一晃神的功夫,齐祀带人也赶到了,按照秦慕指的方向追出去。秦慕看那个女弟子已经死了,一眉师太神志不清而且武功尽毁,和其他五位掌门下场一样,不由得心中悲戚,深深自责。那个背影秦慕不会看错的,是她。突然困惑起来,是自己太过自大了,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才导致这样的祸端。搅了紫云的婚礼,是他不对;本来找到了樱落却没将她制服,是他不对;自己大意害一眉师太重伤,更是他不对。一切都是使他造成的,也必须由他来弥补。
回到前厅,八大门派全部到齐,镜湖青楚和南宫泽父子也在等他。南宫泽很大怒:“贼人居然敢在我儿子的婚礼上闹事,就是不给我们震远镖局面子,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没错,”镜湖青楚点头道,“今日是舍妹和令郎的大喜日子,以我们两家的名誉地位来讲可谓是武林盛事。各门各派都来参加,但是居然在各路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生出事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眉师太的伤不是她一个人的伤,也不是峨嵋派的伤,是我们全武林的伤,全武林的耻!”一席话群情激奋,誓死抓住凶手,一雪前耻。然而就在人们士气昂扬呼喊口号的间隙,一个挑衅的声音像冰一样砸向秦慕,另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三月之约还没结束吧,秦慕秦公子。”“三月之约?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镜湖青楚疑惑地看着讲话人。讲话人正是崆峒派的乔柯,他先对着镜湖青楚行了个礼,说道:“盟主有所不知,在下乔柯,全权代表崆峒派的所有事务。其实在峨嵋派掌门遭袭之前,就已经有青城、昆仑、华山和崆峒派四大门派的掌门武功被废,且是同一个人所为。大哥孔遥联合了其他受袭的三大门派委托秦慕公子抓住凶手,并以三个月为限,届时若不能交出凶手自罚十年不过问江湖事。”青城派也说道:“确有此事,眼下已经过了两个月,不知秦公子可有眉目?”秦慕知道乔柯有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刁难自己,索性说道:“我秦慕向来说到做到,这件事情还在追查中,不久就会有结果。还请大家放宽心。”“放宽心?”乔柯冷笑道:“如今加上丐帮和峨嵋,已经六个门派惨遭毒手,那个魔女心狠手辣,倘若武当和少林同样难以幸免,整个武林就拱手让给了她,到时候必定血雨腥风永无宁日!”“是啊是啊……”乔柯鼓动性很大,一时间众人都骚动起来。“大家稍安勿躁,”镜湖青楚高声道,“武林有武林的规矩,我们武林中人最重信用,既然四大门派和秦慕早已约定,那就应该守约完成。我看不如就让他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等到了那一天他还不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自会主持公道。至于武当和少林,我们镜湖山庄会派去人手加以保护,并且烦请其他六大门派竭尽所能献计献策保全他们,决不能让凶手的阴谋得逞。”眼见其他门派都同意,乔柯也没有办法,只得恨恨地看了秦慕一眼,甩手坐下。秦慕也表态道:“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出真凶,还武林一个公道!”“没错,”南宫雁开口道,“既然已有对策,时间不早了,今晚就请各位在舍下休息,至于一眉师太,她的伤势已经控制住,明日我会派人护送峨嵋派的人回去。现在就请跟着下人去客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