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先前的商议,各门派要派出一定的人手来保护武当和少林,但是六大派似乎事先通了气儿,都异口同声说由于自己掌门受重伤,事务繁多自顾不暇,难以调出人手。镜湖青楚只好将自己山庄中的好手一分为三,除了留守山庄日夜防卫的人以外,其余的全都平均派到了武当和少林。南宫雁自然也要帮忙,同样派了齐祀带着人手去,自己则与镜湖青楚汇合商量对策。其实南宫雁巴不得镜湖青楚请他帮忙,这样就有着正当的理由进行调查,所以就算这个大舅哥不要求,自己也会打着类似“扰我婚礼,不可饶恕”或者“捍卫武林,人人有责”的幌子主动出现的。
按照先前秦慕的分析,凶手即将要下手的是武当。所以此时镜湖青楚和南宫雁把重点放在了武当,日夜防范。可是十几天过去,却没有一点动静,柯掌门有些坐不住了,心情异常烦躁,一大早就在客厅里摔东西骂人。“柯掌门,何事让您心烦?”南宫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轻巧地避开砸过来的茶壶,茶壶当然不会改变方向,冲着南宫雁身边的镜湖青楚的面门飞过去。镜湖青楚也不躲闪,微微一笑,就在快碰到自己鼻子的一瞬间猛然伸手抓住了茶壶。柯守峰本来只是随手拿起东西乱砸一通,并没有料到武林盟主会来而且险些砸到他,心中大惊,赶紧赔罪:“不知盟主和雁少爷前来,刚刚多有得罪,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见他们并没有生气,转而对镜湖青楚说到:“盟主好身手,险中求胜,真是令柯某佩服!”“我们是来跟你商量做寿的事情的。”南宫雁不想听他拍马屁,直截了当地说。“做寿?”柯掌门不解。“已经十几天了,这样干等下去不是个办法,”镜湖青楚解释道,“倒不如我们主动一点引他出现。”“没错,根据我们的推断,凶手很骄傲,几乎每次都是在武林人士齐聚一堂的时候下手,”南宫雁接着说,“这一次倒不如就由我们做庄,来个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看着南宫雁自信满满的样子,柯守峰有些犹豫,虽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理应早已看破生死,可是看看另外六位掌门,他们不是死而是武功全废神志不清生不如死啊!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落到这个下场,就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镜湖青楚也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难做决定,可是倘若假装无事,也许可以多过几天貌似平静的日子,可是每日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更加折磨人;倒不如做好万全的准备,将凶手擒住,反倒有一线生机。柯守峰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无路可退,心一横,说道:“也罢,下个月初三就是我的寿辰,到时候就让我会会樱落,这个魔女,三年前我没怕过你,现在我同样不会怕你!”拳头砸在桌子上,“啪”的一声碎裂,武当弟子听到巨响赶来,见师父手上全是血,赶紧帮忙包扎。柯守峰仿佛不知道痛,任凭弟子摆弄,缓缓地对镜湖青楚说道:“老朽这条命就交到盟主和雁少爷的手上了,万一我和其他几位掌门一样成了一个废人,请二位千万别手软,给老朽一个痛快……”镜湖青楚紧紧地抓住柯守峰的肩膀,郑重地点点头,这场面就连南宫雁也觉得很悲壮,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既然做了决定,三个人就开始实施计划。整个武当热闹起来,添置用品,布置场地,广发请帖,还从京城专门请来了戏班子,总之是能有多热闹就搞得多热闹。柯守峰深知此次不成功便成仁,搞不好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做寿,所以事必躬亲,所有的布置材料和酒席菜式都是亲自过目满意之后才去置办的。当然,镜湖青楚和南宫雁也没闲着,在做寿的掩护下不仅找来了几十个弓箭手在四周埋伏,而且请了大批的武林高手混入护卫当中轮班巡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南宫雁笑称恐怕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吧,不过当然不能掉以轻心,他还是书信一封给秦慕,讲了这边的计划,希望他能够见机行事。
秦慕这边自然更没闲着,通过碧儿了解到樱落已经回到关外,便快马加鞭赶回去。其实像樱落这样的人物,因为性格上遗世独立,即使再低调,所到之处都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一路上都是关于她的劣迹的宣扬,仿佛她由一个邪魔歪道突然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若是数日前听到这些传言,秦慕断不会相信,可是那个背影他不会看错,这些事情和樱落有着莫大的关联,那么残忍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传言未必就是假的。
湖水依旧清澈,树林还是那么茂密,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又都变了,秦慕再次踏上这片绿洲,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们初次见面并且定情的地方,难道也要在这里结束?
樱落正一个人蹲在地上浇花,是那株兰花。她用大片的树叶盛了些水一点一点地洒在兰花的叶子和根部,小声地与它聊天,就像呵护一个婴儿一样轻柔与耐心。听到秦慕的脚步声,樱落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继续低头照顾兰花。虽然他明知道樱落向来很冷淡,但此时依然觉得很尴尬,不晓得如何摊牌,那些勇气一下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就有一个牧羊人浑身是血的跑来,跌得撞撞来到樱落面前,仔细一看居然是阿依玛的父亲,樱落扶住他,问出了什么事情。阿依玛的父亲受了重伤,断断续续地只说了“马贼”两个字就断了气。樱落一脸阴沉,提起剑就上马往出事地点赶去。秦慕一愣也赶紧跟上。
感到的时候牧民们正与马贼混战,羊叫狗吠一片混乱。牧民自然不是马贼的对手,很多伤者躺在地上申吟,还有少数的人正在负隅顽抗,樱落拔出剑只见寒光一闪,便有几个马贼掉下马来。她一路冲一路砍,不到一刻钟就将贼人全部解决。地上一片狼藉,三十多个马贼全部重伤,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等樱落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心中有些后悔当时太不冷静。急着去救助伤者的她没有注意到秦慕根本没有出手,一直冷冷地看着,也或许她明明已经察觉到却选择视而不见。但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私人感情。羊已经跑了一大半,一些轻伤的牧民去找了,受了重伤的就留在这里休息。忙完一切樱落才想起没有见到阿依玛,终于在一个羊圈的角落里发现了她。她被母亲用身体挡在了下面,她的母亲背对着所有人,背上是一道很深的伤口,很明显是用生命保护了她。而阿依玛正流着眼泪瑟瑟发抖,自己的母亲死在面前这个打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樱落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出来,找了些清水给她擦擦脸。
那些马贼终于缓了过来,跪在地上哀求,樱落说:“你们的生死不是由我决定的,受到伤害的是这些牧民,去求他们吧。”牧民善良,觉得逝者已矣,就算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只是不许他们再做坏事。樱落要求他们将所有的财物拿出来抚恤伤者和死者家属,剩下的就分给穷人。那些马贼能保住一条命就感恩戴德了,这些要求一一答应。
从出事到葬礼结束,阿依玛都没说过一句话,即使是在父母的墓碑前,她都没有流泪,只是长久地站在墓前不肯离开。樱落从心底里怜惜阿依玛,她知道这一变故会改变这个小姑娘的一生,就像自己当年一样。
冬天快来了,牧民要赶到下一个牧区过冬,因此葬礼过后就准备离开,这时阿依玛突然开口:“樱落姐姐,我可以拜你为师吗?请让我跟着你吧!”所有人都愣住了。樱落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报仇?”“不,”阿依玛一字一句地说,“学了武功就可以保护所爱的人不受伤害。”“我不会收你做徒弟的,你还是跟着他们走吧。”说完樱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依玛很倔强,她跟着樱落和秦慕回到那小片绿洲,便跪在屋外等候。小屋是秦慕和樱落一起盖的,秦慕说有了屋子才像一个安稳的家。樱落给它起名为安居,意为安全的地方,虽然从来不肯承认这是一个家,却不得不承认小屋落成后的确给她增添了一些安全感。现在阿依玛就在屋外,不进来也不离开,屋内的樱落更是仿佛没事人一般坐在窗前看书。秦慕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收下阿依玛,但也不敢擅自做主让阿依玛进来,只得偷偷送些水和食物才回对岸的暖心居休息。暖心居的名字是秦慕起的,他当初雄心勃勃希望自己努力使得樱落冰冷的心温暖起来,可是现在却一点信心都没有了。隔岸望去,安居的灯已经熄了,或许阿依玛还跪在门外,她的倔强让秦慕觉得似曾相识,便想起了当日与镜湖紫云初相识的情景,也是一样的倔强任性,俏丽的脸庞挂着天真。如今已为人妇的她应该会成熟一些了吧,不过南宫雁那小子真是宠她宠的厉害,也许会更加刁蛮也说不定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还见到这一对小夫妻开心地向他招手,醒来看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由得叹口气,一脸惆怅。
苦恼归苦恼,生活还要继续,出门伸个懒腰,就看见阿依玛的叔叔向安居方向走去,虽然他心中有数,但还是赶紧整理一下衣服去看看。不出所料,这些牧民今天就要离开,是来询问阿依玛的去向的。尽管樱落一再拒绝,可是阿依玛很坚决,一定要留在这里直到樱落收她为徒,她的叔叔没有办法,只好告诉她下一个牧区的具体位置,倘若她想回去,大家就在那里等她。秦慕也答应她的叔叔期间会好好照顾她,她的叔叔才无奈离开。
樱落将她当成透明的,并不理会她,倒是阿依玛乖巧的很,帮忙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就连樱落在林子里练剑她也寸步不离地伺候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此乖巧伶俐锲而不舍连秦慕看在眼里都很感动,他不明白为什么樱落始终不肯松口。本来想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摊牌,看来短期内是不可能了,但是时间不多,吃过午饭,秦慕支开阿依玛,将樱落约了出来。
尽管这几天来樱落连秦慕一并不理睬,但秦慕并不知道为什么,而且由于总是没有机会和她单独谈谈,心中焦虑,也就没有在意自从关内回来之后樱落的变化。樱落依旧一副冷淡的样子,秦慕只好先开口:“樱落,六大门派掌门的手筋脚筋是不是你挑断的?”樱落一惊,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只是一瞬间,她轻蔑地笑了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秦慕急切地说:“如果不是你,我和你一起向各大门派去澄清,然后去抓真凶;如果真的是你,”秦慕咬了咬嘴唇,“我会把你带到他们面前,为你求情。”“你对我还真好,我都有些感动了,”樱落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再为您塑个金身日夜供奉啊?”“你不要这个样子,”秦慕突然难过起来,“我是认真的,什么罪责我们一起承担。”樱落脸色渐渐冷起来:“不管我做没做,你在心中早已认定凶手是我,那我就成全你!”樱落向来剑不离身,缓缓抽出剑,“赢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真是一举两得呢!”秦慕本想说服她一起回中原,眼见如此不得不拔剑迎战,但天下第一的名号毕竟不是吹的,几十个回合下来秦慕已成弱势,樱落突然一剑横扫过去,秦慕躲闪不及一缕头发被削掉,剑锋挨着脖子的时候突然停住,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樱落的背影显得忧伤而毅然决然,偷偷跑来的阿依玛显然被吓坏了,定定地看了秦慕两眼然后一溜烟的跑掉。秦慕看着林中飘落下来的叶子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这一次的的确确满盘皆输,不仅失去了樱落,而且名誉扫地,退出江湖十年,成为全武林的笑柄。本打算就算樱落承认了自己也会与她同甘共苦一起面对,没想到她性情如此刚烈,真是失策。但转念一想其实樱落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凶手,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二天一大早,秦慕偷偷把阿依玛叫出来。阿依玛开始不肯,说哥哥是坏人,自己都听见了,哥哥要把樱落姐姐带走去受苦。秦慕只好解释是外面的人对姐姐有误会,自己是要带姐姐去和外面的人说清楚,不是害姐姐。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自己对樱落是真心的,你也不希望樱落姐姐不开心吧等等等秦慕说得口干舌燥才劝动阿依玛老不情愿地答应了他。
一切安排妥当,秦慕和阿依玛神秘地眨眨眼睛就牵着马不知去了哪里。樱落依旧吃饭、看书,谁都不理。渐渐地天黑下来了,对岸暖心居还是漆黑一片。“他大概走了吧。”樱落想,心中有些惆怅,“也许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了。”突然天空一声响,西面亮的耀眼。“不好了,”阿依玛着急地说,“秦慕哥哥必定是被狼群包围了,才发出的求救信号!”樱落不解。阿依玛解释道:“秦慕哥哥说他让你生气了,心里很后悔,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要去你救她的地方对上天祈祷,希望你能原谅他。可是我告诉他那里群狼出没的地方,很危险,他却说如果被真的被狼吃了,那就是你还不肯原谅他,这样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不放心,就在他的口袋里悄悄放了一枚信号弹,也许他现在已经被层层包围了呢!”樱落皱起眉头:“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阿依玛不敢骗姐姐。”阿依玛信誓旦旦,“姐姐要是不去救他,再过一会儿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下了。”樱落见她言之凿凿,不由得不信,说句“胡闹”立刻上马往西面赶去。
西面是一片戈壁,沉浸在一片黑暗中,矗立在周围的不规则岩石此刻显得阴森恐怖,但是樱落顾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连连抽打着马急速飞奔。终于在远处看到了火光。火光越来越近,直到近在眼前樱落也没看见一头狼,才知道被骗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又令她的视线无法移开。篝火被围成一个巨大的心形,中间用石头摆出了“请原谅”三个字,在火苗的衬托下闪烁摇曳。秦慕抱着一束蔫了的野花站在她面前微笑:“落儿,不要再生气了好吗?”。樱落撅着嘴问道:“花怎么都蔫了?”秦慕一挠头,难为情地说:“花是中午采的,没想到它晚上就成这样了……你就看在我在这里晒了一个下午的份上,不要在生气了,好吗?”。樱落忍不住笑起来,随即又沉下脸:“我不是原谅你,我是看在花的份上。”扶着秦慕的手下马,一边看篝火一边自己嘀咕:“还真是很漂亮呢。”秦慕拉着她说还有惊喜,蒙住眼睛数到十,便看到满天的烟火点亮了夜空。两个人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天空。看在樱落开心的样子,秦慕暗自得意,果然师父说的没错,女孩子都是喜欢烟火的,那瞬间绽放的光彩会深深地吸引住她们,这个时候男人任何的过错都可以被原谅。想到师父,又有些伤心,虽说山猫前辈对师父的死已经不再追究,可是身为无视道长唯一的徒弟不为他报仇是不是太不孝呢?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正沉浸在美丽的烟火中的樱落,那天她也在,会不会和师父的死有关呢,或者,她就是凶手?“你是在哪里买到的?”樱落没有看他。“啊?你说什么?”秦慕没想到她会问,一愣,随即后悔自己刚才的想法,这才和好,倘若问她师父的死是否与她有关一定又会大吵一架,更何况没有实际的证据是不可以随便说的。“我问你,这些烟火是怎么买到的?”樱落回头,奇怪地望着他。“哦,这些啊,是我从路过的驼队商人手里买到的,他刚好有,我就买下了。”秦慕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说到烟火啊,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女孩也很喜欢烟火呢,那个时候我被人追杀掉下山崖,一个小女孩在河边救了我,把我带回她家去养伤。对了,和你一样都是大大的杏核眼,小小的鼻子和嘴唇。不过她比你开朗多了,很爱笑的,为了感谢她照顾我,我就砍柴去集市上卖,卖的钱拿去买烟火晚上和她一起看,她又笑又跳的,很开心。”秦慕说得忘乎所以,扭头一看樱落脸色不对,赶紧收声:“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你不喜欢我就不提她了。”“不,”樱落摇摇头,咬着嘴唇,“你接着说,我喜欢听你和她的故事。”“哦,”秦慕有些糊涂,不过还是接着说,“她还很喜欢放风筝,我还亲手做了一只风筝送给她,她跟抱着宝贝一样抱着不肯放手,连睡觉都要放在床头。你知道吗,我曾经发过誓只会做风筝给喜欢的人……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啦……哈哈……哈哈哈……”秦慕突然看见樱落眼中有泪光,以为她吃醋了,只得解释一下。“如果现在让你见到她,你还会喜欢她吗?”。樱落问。“这个哦,”秦慕想了想,“这么多年都没见到,应该以后也没机会吧,况且我亲眼见到他们一家被抓走,想必是凶多吉少。她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说着秦慕也感伤起来,拿出笛子来吹。笛声悠扬,樱落靠在秦慕的肩膀上渐渐睡着了,梦中她见到了爹娘,她告诉他们已经找到慕天哥哥了,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而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秦慕低头看樱落熟睡的脸庞上挂着泪珠,轻轻地有手擦掉,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要是当初救自己的小女孩就是现在的樱落该有多好。
阿依玛见到二人有说有笑地回来,知道已经雨过天晴,心中埋怨害白担心了一晚,不过还是很高兴地跑过去牵马,汇报说已经做好了早点等着他们回来。趁着阿依玛去栓马,秦慕忍不住问如此聪明伶俐的孩子为什么樱落就是不肯收下呢?樱落叹口气说,我不想让她步我的后尘,以前总以为学好武功就可以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不被人欺负,但只要你在武林中崭露头角就会有很多麻烦事,有时候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会主动来找你。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打败所有人争得天下第一的那个人就是我。
秦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直以来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避谈武林事,以为这样就可以过上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但这毕竟是两人的一厢情愿,现实终究是现实,然而一直避世的樱落先开口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有些事情,选择了就不能后悔,但做出选择之前还有机会,”樱落说,“不管你是否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我想亲口告诉你,我是武林正派口中的邪魔歪道,是魔女,但其实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黑白两道都在追杀我,只要我一回到中原就会有各路人马前来挑战。”“即使是你躲到关外,也无法清静。虽然镜湖青楚再武林大会上夺魁,但没有和你较量过依然不算名副其实。”秦慕想起和她在这里初见的情景,不禁莞尔。“嗯,所以……”樱落垂下眼皮,“这些事你要不要考虑好?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我……”秦慕忽然有些羞愧,自己犹豫在感情和理智当中,当初的确着了魔一样地迷恋她,但如果真的和她在一起,就意味着自己努力取得的名声与地位都将一去不返,在黑白两道的夹缝中求生存;但倘若离开她,即使将来当上武林盟主也不会开心的,自己肯定会后悔,而且说不定会带着内疚孤独一辈子。真是很难抉择呢。“马栓好了,快来吃饭吧,等一下可就凉了。”阿依玛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见到哥哥姐姐和好,她可开心了,这两天姐姐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己看着都心疼。樱落和秦慕被阿依玛一手拉一个向前走,秦慕还在很认真地思考如何能够两全其美,没有注意到樱落脸上的失望。
半夜的时候秦慕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悄悄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往树林里跑,秦慕追过去将来人截住,居然是齐祀,他很奇怪,这个时候齐祀不应该是在守护武当和少林吗,来这里做什么?齐祀也很诧异,但随即笑得很古怪:“秦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咱们可真是有缘啊。”说实话秦慕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不过碍于南宫雁的面子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南宫雁派你来的?”秦慕问。“这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齐祀嬉皮笑脸地说,“不过你我也算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一样。只是秦公子迟迟没有消息,不会是爱上那个小妖女了吧?这妞可是个冰美人,晚上抱着可不够暖和啊。”齐祀越说越难听,秦慕皱眉骂道:“住口,不许你侮辱樱落!”齐祀笑道:“哈哈,少他妈装正经了,你接近她不同样是为了她身上的落魂剑谱嘛,没什么不敢说出来的,若是打败她,就可以名扬天下;即使输了,也在意料当中,没什么好丢脸,谁让她是天下第一呢。”“无耻!”秦慕正要教训他一下,只见电光一闪,刺得眼睛发疼,再睁开眼齐祀早已不知所踪。幸而这里离安居较远,樱落应该没有听到,可是齐祀藏匿在树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秦慕想了想为了不让齐祀吵醒樱落,来到安居门外守护,直到天亮才睡着。
樱落早上一开门就发现了靠在门边睡着的秦慕,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惊动她,进屋拿了一件衣服想披在他身上,低头就看见秦慕垂着睫毛骤起眉头的样子,樱落笑,抬起手轻轻用食指和中指放在他的眉头上去抚平挤在一起的皱纹。秦慕惊醒,一把抓住樱落的手,发现是她才顺势放在自己的胸前,笑着说道:“早。”阳光刚好洒在他的脸上,樱落忽然觉得眼前的秦慕仿佛闪耀着光辉,阳光而温暖,她也笑着问道:“早。你一夜都在这里?”“我啊,”秦慕无奈,“昨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想见你一面,可是来到这里发现你已经睡了,又不忍心叫醒你,只好在门外等。这样你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我啊。”“油嘴滑舌,不理你了!”樱落羞得满脸通红,想抽出手,却被秦慕牢牢地抓住挣月兑不出来,只得用另一只手捶打他。秦慕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欲拒还迎,粉面娇羞的样子,心中感叹原来一直以冷面示人的樱落也有少女般可爱的一面呢。这时阿依玛也起床了,顶着一头乱发揉着眼睛走出来,大概脑子还不太清醒,一脚踢到了秦慕放在门口的剑上吓了一跳,自己也没站稳,“哎呦”一声直接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直到爬起来似乎还是蒙蒙的,看看樱落秦慕又看看自己,不知所措。“她不会摔傻了吧?”秦慕悄悄问。“不能吧,才四个台阶。”樱落也不确定。两个人慢慢走近她,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只听一声绝望的喊叫突然冲上云霄:“我的羊腿……啊……我正做梦吃羊腿呢,结果摔了个狗啃泥,羊腿不见啦……你们赔我羊腿,赔我羊腿……”
“孔子曰:为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我看第三难养的就是小孩子了。”秦慕一边加柴一边对樱落说。架在火上的羊腿“兹兹”地流着油,香味传得老远。樱落笑道:“你不是天天夸她机灵乖巧吗,这会子嫌她麻烦了?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千万不要,”秦慕投降道,“这个小鬼头,指不定又要出什么馊主意呢,上次就把辣椒水放到了我的洗脸水里,害我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哦?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樱落好奇道。“还不就那几天你不理我的时候,她觉得是我惹你生气了,要为你出气才偷偷跑来整我。”“哼,我也是有帮手的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不敢不敢,”秦慕赶紧求饶,“有她保护你,我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况且,我哪里舍得欺负你呢?”两人说笑着过了好一阵,也不见阿依玛的影子。樱落说那我去找找吧,羊腿快好了,小丫头馋着呢。秦慕不动声色地笑道:“肯定是玩儿起来忘了时间,不会有事的。反正羊腿就快烤好了,我去找她吧。对了,我的笛子落在暖心居了,你去帮我拿过来吧,阿依玛最爱听我吹笛子了。”
看到樱落走远,秦慕放下手中的羊腿,走进阿依玛说去采野果的林子里,果然就听到了一阵响动。“出来!”秦慕喊。只见齐祀缓缓地从树后面走出来,斜着眼睛得意地说到:“雁少爷总是赞你聪明机警,我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你都没发现,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秦慕冷笑:“不把樱落支开,我又怎么能来收拾你呢?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挑战她,先过了我这关再说!阿依玛呢?不关她的事情,你先把她放了。”齐祀不屑:“你我目的相同,何必装正经呢?说什么要追查真凶,还不是倒在了温柔乡?哦,这就是那个所谓的什么‘美男计’吧?秦公子对破案有两下子,没想到对付女人更有一手啊!要不这样,我俩联手,到时候天下第一的名号归你,落魂剑谱归我,你看如何?”“少废话,交出阿依玛,我送你上西天。”秦慕见他言辞下流,不想多费口舌。“你说交人就交人,我傻啊?”齐祀奸笑,“这个小丫头是我的免死金牌,哪那么容易就放了她!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同我联手,要么就等我把真相告诉樱落,看她会在几招之内解决你吧!”
“秦慕,阿依玛,你们在哪里?”樱落回来见不到人,沿着林子找来,碰巧看到了他俩,“咦?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不死心?”“樱落姑娘,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一件事的,”齐祀瞟了秦慕一眼,“其实……”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倒在地上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会后悔的,哈哈……”一剑穿心。啸天剑刺耳的声音惊起了林中的鸟,扑棱棱,扑棱棱……
秦慕没有理会樱落指着自己咽喉的剑,转身离开,还不是解释的时候,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樱落会怪自己杀人,但自己的处境别无选择。况且,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阿依玛。阿依玛是在林子里被抓走的,为了不被发现肯定不会在附近,所以必须向更深处走。走了一会儿,突然有一根树枝掉下来,秦慕赶紧避开,抬头一看,竟发现了被藏在树上的阿依玛。阿依玛被放在靠近树干的地方,但是只有几根不太粗的枝丫支撑,刚刚掉下来的就是不堪重负折断的树枝,此时手和头都垂了下来,倘若一头栽下来可就麻烦了。秦慕施展轻功一跃而起抱起阿依玛回到地面,为她解开穴道,睡得正香的小丫头才醒过来。“咦,秦慕哥哥,你怎么来了?哎呦,怎么浑身都疼啊……”阿依玛还在纳闷自己捡的柴都去哪里了。“好啦,你个小懒猪,玩儿着玩儿着都能在林子里睡着,快点起来吧,羊腿早就烤好了。”“哦耶!有羊腿吃了……”看着阿依玛欢乐地跑回去,秦慕心中泛起苦涩,这样单纯的小幸福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当秦慕回到安居的时候樱落和阿依玛正在等他,阿依玛一把将他拉过来:“秦慕哥哥饿的走不动了呢,比我还要慢!”秦慕尴尬地笑笑,看了一眼樱落,樱落并没有看他,正专心致志地挑了一大块肉放到阿依玛的碗里,催促道:“快吃吧,小馋猫!”看着阿依玛吃得那么香,樱落轻轻笑起来,也捡了一块肉举到秦慕面前。秦慕受宠若惊,赶紧接到碗里,心中充满了疑惑,欲言又止。
直到吃完饭,秦慕才找了个机会把樱落单独叫了出来,他知道樱落的脾气,很明显地,一句话不说那就是生气了,刚刚缓和的关系可不能就因为一个齐祀又返回原点,要在恶化之前解决。“这个齐祀……也就是齐千刃,是震远镖局的管家。”秦慕知她心中有疑问,开口道,“震远镖局的少主南宫雁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受姐夫镜湖青楚之托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要与你一决高下,只有赢了你才能真正获得武林中人的认可。他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更不能让他们伤害你。所以他必须死。”南宫雁?樱落想起来秦慕这次返回中原就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自己在震远镖局的确见到过齐祀,秦慕的话倒也是符合情理,只是齐祀临终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她说的还是对秦慕?他的笑那么诡异……秦慕见樱落将信将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许你胡思乱想,我的心就这么大都被你占满了。不许你不相信我,如果连你都相信我那我还能相信谁呢?不许你受到伤害,如果你受了伤谁来照顾我呢?不许你不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怎么跟我一起欣赏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呢?”
秦慕为了我杀死震远镖局的管家,就是与自己最好的朋友反目,他的心里更加难受吧,我又怎么能责怪他滥杀无辜呢?樱落心中自责。她抱着秦慕轻轻说道:“我相信你。”幸福的感觉从心里升到头顶。
女人是爱情动物,无论多么聪明,当爱情来临的时候,就算是个陷阱也心甘情愿往下跳,将一切显而易见的破绽都轻易地忽略掉,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到摔得遍体鳞伤想要怨天尤人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是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