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柳府,近日人来人往,车马声络绎不绝,柳在初早年在南诏结交的故友至交,得知柳家要举家回迁的消息,纷纷前来探望告别。
朱红色的回廊里,兰姑正陪着城东李员外的夫人饮茶聊天。李员外是柳在初以前在易水城经商时结交的好友,早些年彼此来往甚密,近几年,柳在初痛失爱妻隐居在家,从此闭门谢客,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才鲜有往来。
李夫人体态略显臃肿,脸上带着主家夫人不怒而威的神情,一边优雅地品着手里的茶,一边左顾右盼的四处张望着,似乎很不屑与兰姑就坐的样子。
兰姑会意的笑了笑,轻声道:“我家小姐一早就带着眉心去龙眼寺上香去了,想必是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我已经让袁福沿路迎接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还望夫人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柳小姐一向深居简出,出去上柱香,去去晦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夫人抚了抚自己宽大的衣襟,漫不经心地说。
“夫人说笑了,府中向来祥和,老爷小姐身体安康,何来晦气之说呢?”兰姑之前并没有见过李夫人,跟李员外也仅有一面之缘,如今听她言语暗含讥讽之意,心中掠过一丝不快。
“真是人在其位谋其之事,兰姑又何须遮掩,整个易水城又有谁不知道你家小姐是命硬克夫之相,孤寡之命呢?”李夫人优雅地站起身来,傲慢地说道。
“江湖术士之言,愚弄蠢钝之人尚可,怎么夫人也信?”兰姑极力饰住心中的不快,嘴角浮出一丝冷冷地笑意。
“夫人不辞辛劳来到舍下,难不成是来取笑小女的吗?”。只见柳如筱朝两人款款走来,走到李夫人面前屈膝行礼,脸上不温不火,甚至还荡漾着一丝娇羞。
“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李夫人一见柳如筱便惊为天人,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称赞道:柳小姐果真出落成了个大美人了,眉目间跟你娘倒有几分相似。”
“我娘?夫人见过我娘?”柳如筱心头一颤,对这位口不择言的夫人顿感亲切。
“岂止是见过,你娘初来易水城举目无亲,和我甚是投缘最是要好,要不然小姐怎会和我家子炫定下婚约呢!”李夫人说完轻轻地坐下来,满脸庄重的神情。
“婚约?”柳如筱和兰姑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说道。
“怎么?你爹爹竟没跟你提起这桩婚事?”李夫人也是一脸疑惑,她想了想又释然道:也难怪,这本是我和你娘私下定下的婚事,如今她已故去,想必再无人提起,你爹爹竟也淡忘此事了!”
柳如筱对这桩仿佛从天而降的婚事感到不知所措,想不到自己竟有婚约在身,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慕天峰,适才两人在湖边互诉衷肠,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想到这里,她不禁脸红了起来。
不料,却被李夫人看了个仔细,她见柳如筱娇羞的样子,以为是听说与自家有婚约,感到难为情了,便轻咳了一声说:“那江湖术士之言,我是断不会相信的,既然柳小姐对这桩婚约完全不知情,想必柳老爷也从未放在心上,如此一来,算我多事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湖绿色的玉镯,放在茶桌上,这是柳夫人当年的信物,我二人曾约定凭此物前来提亲,如今,柳老爷思乡心切,要落叶归根,这路远迢迢的,他必不愿柳小姐独自留在这偏远的易水城,所以,所以这婚事……”
“所以这婚事还是退了吧!”柳如筱如释重负地拿起那玉镯,细细端详着,仿佛依稀看见了母亲的容颜,原来母亲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归宿,她真的从来不曾远离自己,她一直在某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只是如今,这提亲的玉镯,成了退亲的物件,母亲若泉下有知,不知会做何感想.
柳如筱想到这里,不禁伤感起来,她伤感的自然不是退亲一事,她心中已经有了慕天峰,断不会再许他人。她只是伤感自己竟要面对这如此尴尬的场面,如果母亲还在,那该有多好!
兰姑见柳如筱怅然若失的样子,便起身给李夫人续了一杯茶道:“李夫人,如此婚姻大事理应跟我家老爷相商,小姐年轻,这婚约大事恐怕是不能自己做主!”
“我家老爷和柳老爷素来交好,正式提起此事恐伤颜面,不比我们女人,谈笑间便把事情说清楚了!日后柳老爷若提起此事,小姐心中自有定夺,岂不是更好?”李夫人打断了兰姑的话,只是盯着柳如筱看。
“看来夫人也是个实诚之人,事隔多年还愿如实相告,小女感激不尽,今日退婚一事,你情我愿,断不会伤及两家颜面,请夫人放心!”兰姑见柳如筱神色自若,回答得落落大方,干干脆脆,知小姐主意已定,便不再言语。
回廊里,微风习习,柳如筱和兰姑依栏而望,沉默不语,眉心和袁福在收拾茶桌,摆放木椅。
“哼!这分明是听信了那疯癫道士的话,才来退婚的嘛!眉心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望着李夫人的背影,愤愤地说:我看李夫人说话如此刻薄,想来她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忠厚之辈!”
“这样的人家,不嫁也好,袁福顿时想起什么,便走到柳如筱面前说:听说近日皇上为太子采选太子妃,小姐年龄适中,又无婚约在身,那小姐也在应选之列啊!”
“袁福,你忘了,我是北诏人,怎么可能去应选南诏国的太子妃啊!柳如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就是,再说小姐也不稀罕当太子妃呀!眉心调皮地朝柳如筱眨了眨眼:也许,小姐的白马王子其实是另有其人,只不过是时机未到,不好现身吧!”
柳如筱会意地笑了笑,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你们两个越发没上没下了,小姐的事情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兰姑看着两人笑骂道:还是快回去收拾收拾,老爷巴不得现在就回北诏去呢!”
母亲,我们留在这里这么久了,是不是您也想回去了?柳如筱轻抚着手镯悄悄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