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客栈,店家极其客气地招呼着我们。看着店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客人们大家也只好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只因为这店家地处城门内一点点,现在又正逢雨天,所以难免客人多了些。或许店家的良好态度也为其招揽了不少生意吧。
大家忙活一番坐下来之后,莫珏看着显得有些狼狈的母亲笑着替她老人家倒了杯热茶,看看外面的天他不禁笑道:“娘,今天咱们出来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啊。这场雨可是今年最大的呢。真是赶巧了。”
老夫人点点头也很感慨:“谁说不是呢,这外面的雨这么凶狠,怕是庄稼地里的东西都给淹了”算了算日子,她看着孩子们说道:“这季节是种大白菜的正好时候。也不知这一场大雨下得。可得什么都做不了了。“说着她老人家似乎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城外面那些百姓可怎么办?还有带孩子的,这孩子要是病了可不好看大夫啊!这可怎么办!”
莫迎放下茶杯不解地看着母亲:“娘,您说的是什么……?什么百姓,又是孩子又是大夫的?”不仅其他人不解,我们大家也不解。我看着姑姑,又看了看爹和娘亲,爹愣了半响,忽然他看着大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娘,您定是刚刚进城时看见外面那个难民营了吧。”
老人家点点头。正好这时店里的小二也把几碗清淡的米粥和小菜端来。莫迎夹起菜放入母亲的碗中,莫老夫人看着眼前的饭菜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筷子。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子女们:“你们觉得这饭菜如何?”
莫夫人看着婆婆食不下咽的样子连忙问道:“娘,您是觉得这些不和口味吗?如果不好吃的话,儿媳亲自下厨给您做点可口的?”
老夫人摇摇头,她叹口气:“不,这饭菜虽比我们家里的有些不如,但是你们可知道外面你那些穷苦的人家,他们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连吃的都没有。而我们现在却坐在这遮风挡雨的客栈里,而且还吃上了这么香喷喷的饭菜。我这心里头真是难安。”
莫老夫人说得的确如此。虽说杭州城也是富裕的城市,但是不论什么样的地方,哪怕是天子脚下,都有生活落魄的人。想想自己吃的穿的,和那些人一比,心里顿时感慨又无奈。莫老夫人看着儿子开口道:“珏儿,等会雨小了你就去送些银两给他们救救急吧。”
就算母亲不这么说,莫珏也有这个打算。他点点头:“是,娘,儿子等会儿就去。”说完他又笑着安慰着老人“娘,这件事您就放心把,您还是先吃些食物吧。您要是身体不适,儿子也心里难受啊。”
老人家看着儿子如此孝顺不仅乐呵呵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好,都快吃吧,饭菜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一家才安心地用饭。
…………风雨飘摇的日子啊。
天下百姓千千万,受苦受难谁人看?九五之尊龙椅坐,百姓安乐听言信。纵使皇上心怀天下,但也只是心有余,这天下千万生命轨迹,他如何掌管?这江山,这百姓,何等的沉重?他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男人而已。
雨依旧下,像是发狂的狮子一般仰天怒吼。这天气让人心里像是灌满了酸醋一样酸涩难受。不过好在身处爱巢心中万分温暖,所以这小小的感伤也被驱赶殆尽。
坐在床上看着娘亲,伊手里正拿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绣着牡丹图呢。而姑姑也和女乃女乃在房间里面休息。听着外面的雨声我想象着爹此时是否在与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在一起。他老人家在这外面风雨之中可会受寒?毕竟他已不再年轻了,想想还真是令人担忧。
正想着,爹已经满身水渍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他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床上的孩子不禁笑着搓搓手:“夫人,刚刚我见他们生活太窘迫了,所以我就多给了他们点银两,就连夫人准备给离儿做衣服的一两银子我也给他们了。”
莫夫人早已放下手中的刺绣帮着丈夫解开身上的斗笠。当把手中湿淋淋的东西挂好之后,她走到桌边又为丈夫倒了杯姜茶:“来,喝了吧,我刚煮的。”莫老爷接过去之后喝了两口之后看着夫人嘿嘿笑道:“夫人,你莫不是生气了吧?”
莫夫人瞪了他一眼:“老爷,你这是怎么看你夫人的,你将钱财给了那些需要的人,我怎会不舍,毕竟身外之物若是能够救人性命也是一等一的大快事。而我不言语只是心中有些难过罢了。老爷莫要在意。”
“哦?夫人心中有什么苦衷可与为夫说说,为夫也好替夫人分担开解一些。”莫珏有些不解,也很是担心。
莫夫人叹了口气:“老爷,这次出来我觉得真是心中不少感慨,虽然还未过许多时日,但是这所见所闻却还是令人心里堵得慌。”
莫珏又是不解。看着丈夫的神色莫夫人拍了下丈夫的胳膊:“老爷不知道吧。就在齐家的那两天,我听那齐家大少女乃女乃说起个人。说来也真是缘分不浅,她所提起的那人恰好是我未出阁时所识之人。是个厉害的角色,嘴上功夫真是了得,见到人就算不骂他祖上八辈也要骂人全家……”
莫老爷点点头:“夫人,然后这人如何了?”
莫夫人坐下来擦擦眼角:“虽说她为人厉害了点,对待公婆也有许多不到之处,但到底是相亲相邻一起长大的。可是没想到,听说前段日子嘴上长了个难治的瘤子,不久前一命呜呼了。可怜她那孩子了,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呢。你说,这横祸……唉!”
莫珏搂过多愁善感的夫人点点头:“夫人别难受了。生老病死本就是正常的。”想了想他又说道:“其实这人啊,就是这样,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谁都不知道谁下一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知道谁能得了好还是得了报应,但是人啊,还是得善良,不管如何,人之初性本善啊。作恶之人最后总是会有报应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就是这个意思……好了,夫人也别难过了,她这也算是个令世人警醒的例子。”
莫夫人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这么年纪轻的就走了,怎么不可怜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莫珏看着已经愁眉苦脸的夫人不禁笑着继续开解道:“夫人,你别想太多了,只要我们一心向善,老天不会亏待了我们的。相信上天也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宝贝女儿的。”
坐在床上看着爹娘的谆谆教诲我也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在这世上,活着都不易,为什么要与人为恶呢。叹口气躺倒在床。看着头顶并不雪白的床幔我揉了揉眼睛,我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呢?
…………
雨一直下,下了很久,下了很多天。有人为这场大雨感到无感,也有人感到无奈,或许更多的人也只是听天由命吧。不过对于城门外那个破败不堪的破屋子里的穷人们来说,这下雨天则是他们转运,遇到善人的好日子。
因为不管这几日,是阴天还是雨天。住在城内“客家”客店的一位莫老爷,总是会准备食物,和钱财接济他们。受难的日子是难熬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是凄苦的,受人白眼的生活更是生不如死的。但是有了这位莫老爷,他们这些不值钱的人命也有了活着的价值,他们有尊严地站在这片土地,所以他们万分感激他。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值得夸赞。
而我们呢。我们也该走了,该去哪里呢?自然是该回家了。本来还想要去四处游玩一番的。但是这场大雨一过,大家的心情似乎都有些起伏,所以无心游玩,回家也是不错的选择了。
在这个“客家”的客栈我们住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来父亲每天都去为那些难民们安排生活,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值得我的崇拜和爱戴。娘亲额善良温柔也让我感动。女乃女乃的菩萨心肠,姑姑的仁心仁行,都让我感到幸福。
驾车离开这座充满传奇故事的城池。坐在马上车上看着离家越来越近的方向,心中既期待又有些不舍,毕竟在外的日子也遇到了不少人。人都是感性的动物,而人与人相处久了自然会生出许多感情,就犹如那和蔼的店家,还有那机灵的小二,他们的人生,他们的柔情,都让我们回味无穷。
家近了,今天我选择与女乃女乃同坐,我伸出小手抓住女乃女乃的大手,她老人家的手臂柔软极了,就像……就像软软的白云,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女乃女乃笑着把我搂进怀里:“小离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哎……”叹了口气她又捏着我的脸笑道:“离儿要是长大了那女乃女乃还不得老得爬不动了!哎,人老了就没用了哦。”
莫迎抿嘴笑着:“娘,您说的话真是奇怪,离儿要是长大了,您也不老,那您不成了神仙了嘛!”
老人家呵呵一乐:“哪里会是什么神仙哦,人家说是老妖怪还差不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