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清明,如同往年,依旧细雨霏霏。
因清明跟寒食连着,寒食禁火,清明取火,寒食冷餐,清明熟餐,寒食备供,清明祭扫。
遂一大早,赵恒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过来,每人分给他们一根铁钻、一根晒得干透了的榆木疙瘩,让他们同时开工,钻木取火。谁第一个钻出火来,谁就能得到丰厚奖赏。
赵恒相信用榆木钻出来的火才是上仙赐给的“天火”,用这种火做饭特别吉利。
赵恒扬言给第一个钻出火来的太监的奖赏是三石米、两瓶酒和一梃黄金,米和酒不稀奇,那梃黄金很值钱,宋朝金银一般50两为一梃,在50两金子的刺激下,每个小太监都拼了命去钻,不惜把手掌磨出血泡来。
钻出火来以后,点燃一根蜡烛,赵恒又让太监们送到光禄寺——这是一个专门为皇家做饭并负责宫廷大型宴席的机关。然后再点燃很多根蜡烛,一一罩上灯笼,让太监们挑着,分别送到亲王、宰相、禁军统领、枢密使、三司使等近臣家里去。这个过程叫作“赐新火”,无论对赵恒还是对大臣来说,这都是清明节那天第一项隆重仪式,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奥运会火炬传递一样。
也有没有资格获赐新火的官员,比如那顶着正一品太傅头衔的柳美心。
此时站在萱墨殿檐下的柳美心正望着漫天烟雨,亦来了诗兴,便随口吟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牧童随处可找,只那杏花村却无处可寻……”
柳美心回首望去,原是赵祐不知何时立在了她背后。
柳美心福了福,“太子殿下。”
赵祐望着眼前这女子,他竟从来不知这宫中有着如此美貌却又多才多艺的婢女。
“杏花为哪里人氏?”赵祐却欲了解她更多。
“奴婢父母早逝,亦不知哪里人氏。”柳美心早已下定决心,对赵祐说的每句话都是随意瞎编。
赵祐顿生怜悯之意,轻声道:“起来吧,下午本太子要和皇上去天庆观祭祖,你且去尚衣局将本太子的朝服拿到白鹭汤池。”
柳美心眼珠精灵一转,福了福,道:“是,太子殿下。那个……”柳美心欲言又止,她故意的,她知道赵祐一定会问她下文的。
“怎么了?”
他果然问了,柳美心窃喜不已。
“太子殿下,奴婢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求不可求?”
“你且说说。”
“太子殿下下午去天庆观可否带上奴婢随行伺候?”柳美心听他讲皇上会去,遂斗胆向他请求带她一起去。
赵祐心下虽怀疑这杏花意欲为何,却觉得她既是他亲口叫她来他身边伺候的,只要叫人盯着便可,若是有什么举动亦早知道这杏花可否留得在身边。
“你和柴启华同为本太子近身奴婢,下午你自然要跟着去的。”赵祐又打量她上下道:“且去换身朴素干净的衣服。”
“是,谢太子殿下。那奴婢先去尚衣局了。”柳美心脸上难掩开心的笑意。
每次见到柳美心脸上那干净的笑容,赵祐亦不觉中被渲染,浅浅一笑道:“去吧。”
柳美心从来没想到曾经那个派出十个凶神恶煞的将军捉拿她问罪的太子殿下竟这般和蔼可亲的?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当初派人抓她的人会不会不是赵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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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美心从尚衣局拿了衣服,便一路走到了鹭汤池殿外。
“公公,我是给太子殿下送新衣服的。”
那人上下打量一圈柳美心后,道:“请随我来罢。”
那公公一甩手中拂尘,便引着柳美心往里边走。
一进殿内迎面便扑来阵阵杏花香,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长30米宽10米的飞仙壁画,绕过那壁画又有两排金漆大柱,柱上皆雕刻着攀龙附凤图样,每相距5米便有一排,柱与柱之间又有从房梁上垂直而下的金色丝布,却不知风从哪里来,那丝布皆如仙女的挽纱般飘扬不停。
再往里走,便见到一面很长的松鹤延年图屏风,亦能听见人声了。
此时那公公和柳美心便站在屏风外,那公公躬着身,道:“太子殿下,杏花来了。”
“进来吧。”
那公公朝柳美心使使眼色后,就退了出去。
柳美心捧着漆金端盘的手不禁捏成了小锤子,万一那赵祐没穿衣服怎么办?万一他对她有非分之想,兽性大发怎么办?柳美心心下十分挣扎,站在那里半晌迈不开步子。
“杏花?”里面又传来他的叫唤声。
“是……来了……”柳美心深深的低着头,极慢且极不情愿走了进去。
赵祐此时只穿着套金色长内衣裤,端坐在太师椅上,顿时,柳美心脸颊处不禁飘上一朵红云,脸亦低得更下。
赵祐看着她那样,便站了起来欲拿她手上的衣裳,柳美心误以为他要干什么,吓得啊的一声惊叫,手上的端盘亦直接砸在地面上。
柳美心望着掉在地上的衣物,又诺诺的抬眼望着赵祐,轻咬着下唇。
“你打算让本太子只穿着现在这身去祭祖吗?”。赵祐并未生气,若不是柴启华去准备祭祖的东西了他亦不会叫她。
柳美心心下亦责怪自己太粗心大意,缓缓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恕罪。奴婢该死。”
“还不快收拾好,替本太子更衣。”赵祐转过身去,伸展开双手等待更衣。
这是她第一次伺候一个男子更衣,她曾幻想过千百次为皇上月兑衣,穿衣的画面,却从未想过,为其他男子更衣。
虽然眼前这人不是皇上她心里却并不讨厌,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杏花香。每次偶然吸到那香味,她便想起他叫她杏花时的模样,脸上亦不觉露出微笑。
赵祐见她微微含笑,便问:“杏花在笑本太子吗?”。
“奴婢只是在想太子殿下怎么用杏花花瓣泡澡呢?”
赵祐此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道:“本太子临时起意罢!”
“奴婢还以为太子殿下是因为奴婢的名字叫杏花,所以才想到用杏花泡澡。竟是奴婢误会罢!”柳美心帮赵祐系好腰带后,便又转身去拿玉佩坠子。
赵祐被柳美心猜中原委,却不愿承认,遂上前道,“杏花不知本太子年年清明节亦是用杏花泡澡的吗?”。赵祐心里依记得很清楚,去年他用的是玫瑰花瓣,前年用的还是玫瑰……
柳美心此时并不知那赵祐就站在身后,她一个大转身,便直接撞进了赵祐的怀中。赵祐却担心她摔在地上,亦伸出双手将她轻轻环抱住。
柳美心的确受到了一点点惊吓,若不是他拉着她她可真的要一摔在地上了,非得开花不可!她便十分感激的抬头望他,却见他双眸温柔的正俯视着她,柳美心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温柔的眼神,竟也一时呆住了。
赵祐双手背在身后,眉头微微一戚,道:“还不快替本太子将玉坠挂好在腰间。”
好吧,她刚才看见那如此温柔的眼神不过是幻觉罢了!说他温柔简直还玷污了温柔二字!柳美心心里想着。
而赵祐不得不承认心里对她的不反感,但他认为他对杏花不过是由怜悯而生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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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庆观。
此时已未时三刻,赵恒,赵祐祭祖完毕后便在天庆观的莫怡阁正品茶吃点心。